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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夜宿东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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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床上的黑衣人咳了两口血沫子,悠悠转醒,只是眼神还有些迷蒙,眨了眨眼睛,突然目光紧紧盯在苏墨书的脸上,喊了句:“大小姐!”
“啊?”
不光是苏墨书,那两人也是一怔。南瑾翾几步来到床前,打量那人半晌,低低道了个名字:“孟安!”
“什么?”
两人同时发问,但苏墨书是疑惑这人是谁,洛殊却是震惊,前两日慕寒回京,方说了孟安来京,没想到今日就遇见了,且还是受了重伤的!他对这个孟府管家的印象寡淡,却也晓得他此时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
“大,大小姐……”床上的人显然因为失血有些神智不清了。但南瑾翾听了他的话却是皱了眉头,看看他,又转头盯着苏墨书的脸,连洛殊也是如此。
“你们,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啊?”苏墨书被盯得有些发毛。
南瑾翾声音微冷:“初时洛殊与我说在宸王府遇见你时,我们都还在想,南瑾陌他为何要出手救你,如今孟安那一声却解了疑惑。”说着说着又冷笑一声:“原本因着你的性情,也因着时间久了,并未想到,此时看来确是不错,像,太像了!”
苏墨书被他阴晴不定的神色惊着了,想要问他说的什么意思,她像谁,却张开口半晌也未发出声音。
看出她有些被吓着了,洛殊出声打断:“公子!”
南瑾翾这才回过神一般,平复道:“墨书,抱歉,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你以后离宸王远些,我知道你还欠着他一个救命的恩情,我来想办法,你离他远些就是了!”
见他郑重的样子,那句“为什么”生生折在口里,忘了问出来。
此时床上的中年人已经恢复几分神智,看着他们不安道:“你们是谁?”
此时洛殊在床边,苏墨书在床前,两人竟把南瑾翾挡在了身后的阴影里。
苏墨书俯身问道:“你方才为什么叫我‘大小姐’?”
那人又是盯着她一阵打量:“像,真像……可惜,不是,不是……”声音带着几分叹息,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孟安,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南瑾翾出声问道,洛殊起身把他让到床前。
孟府的人个个武动不弱,能伤到他的必然不是一般人。
孟安看到他眼神一亮:“公,公子……你来了……”
看着他的样子,南瑾翾眼中闪过一丝痛意。又问了一遍是否记得伤他的是何人、
“老奴,老奴没看清人,但老奴知道,是,是……”此时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他声音微弱,南瑾翾俯身将耳朵靠近他嘴边,听他喃喃道了一个字出来,便咽了气。
他站起身,目光阴沉,面生寒意。
“是谁?”洛殊问道。
“还能有谁?除了他,还能有谁?”虽然语气平静,但也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怒气。一时又对洛殊道:“找人把孟安厚敛了吧。”
洛殊点点头:“明白。”
再看苏墨书,一双眼睛盯着床上断了气的孟安有些怔怔的。
“苏墨书,苏少傅?”洛殊拍了拍她:“吓傻了?”
苏墨书回过神看了他一眼,没搭话,难得有些怯怯地扯了扯南瑾翾的袖子:“那个,你能不能帮我另寻个住处?”
看她明明害怕还装得十分平静的样子,南瑾翾又复了几分顽劣道:“怎么,你胆子不是很大吗?害怕了?”
“我没害怕!”对上南瑾翾的眼神,又顿了顿,有些小声道:“只是,只是不习惯……”虽然她不怕黑,不怕自己一个人住,可在一个死了人的房间里安睡,她自觉没那么好心态。
“呵,嘴硬。”他笑了笑,牵着她的袖子过来,道:“今晚你与我们一同回宫便是,出了这样的事,放你在外面我也不放心。”
她点点头,正要跟在两人身后出去,却蓦地一瞥,看到床脚有什么东西闪了闪,边冲前头喊了声“等等。”边几步跑过去捞起地上的东西揣着就跑了出去。
他们的马车停在外头转角处,见着那车,苏墨书才知道为什么传昱朝太子行事铺张,面前这才真真叫做宝马香车。
华盖车舆,鲛绡帷幔,四角坠了精致的嵌宝流苏,车门上方还挂了盏可以取下的、精致玲珑的琉璃宫灯,灯芯是夜明珠制的。车轮用厚厚的棉帛缠着,行动起来又稳又没有噪声。
进了车内发现里头的空间比外面看上去要大许多。铺了狐裘的柔软卧榻,雕花紫檀桌案,上置琉璃灯和茶具。车内还有暗格,依次放了不少东西。
她知道南瑾翾是个懂得享受的,可这如同把家安在马车里一般委实令她有些愕然。
华服公子倚在榻上不无得意道:“我亲自设计的,怎么样?”
“呵,好,好……”除了个“好”字,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某人继续炫耀:“你可别以为这马车只是一个漂亮的花瓶,这车壁上处处都有暗器机关,若是有不要命的来劫,不死也是半残。”
“太夸张了吧……”苏少傅俨然已经被惊呆了样子。
驾车的洛殊听着两人谈话,低低一笑:“还有让你觉得更夸张的呢!苏少傅你大可猜猜,这样的车,翾公子命人造了几辆?”
“几辆?不会吧?”
“一共五辆,一模一样。”
听了这话,苏墨书彻底石化,半晌愣愣道:“您这是要学秦始皇的阵仗吗?”
秦始皇当年出游车队就是好多一模一样的车一起出巡,以迷惑那些想要刺杀他的人,可他这是干什么,摆排场吗?
南瑾翾却是淡了唇边笑意:“你还真说对了。”
“啥?”她觉得自思路有些跟不上了,但再看过去,人家已经阖了眼眸,没了继续说的意思。
到了皇宫已经是二更过半,宫门早已落锁,纵使是太子亲临也不好惊动。但洛殊却是轻车熟路地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宫门前,早有一个内监候在那里,是昭明宫总管言惠,见了他们迎上去道:“殿下,您可回来了。”
苏墨书看那宫门没什么人守着,而言惠上前叩了三声,便有人开了门,放他们连人带车悄悄进去。
“看这熟门熟路的,你是经常不按时回宫呵!”
南瑾翾默认:“这是御膳房采办食材或者内廷采买宫女内监时才走的偏门,平时没人注意,把守的又都是我的人,所以方便些。”
入了内宫,洛殊自行回太医署休息。
苏墨书跟着南瑾翾到了昭阳宫前,却见他没走门,而是将她领到一面矮墙前:“走正门的话免不了要惊动一帮人,实在麻烦。”
“可,可这,我怎么过去啊?”苏墨书抬头看着墙觉得有些晕,就是面矮墙也比普通院墙高了不少,更何况她连普通的院墙都翻不过去。
南瑾翾看着她微微一笑,在她愣神的当间伸出修长的手臂揽了她的腰,跑了几步,轻轻一跃,足尖轻点在墙上稍一借力,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带着她轻松翻了过去。落地一瞬,苏墨书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道:“怎么你堂堂一朝太子,回自己宫里都不走门的,就兴翻墙是吧?”
“我以为这个时候该夸奖我‘轻功怎么这么好’,没想到你关注的完全不在重点。”
听着南瑾翾轻飘飘的一句,苏墨书忍着想拿针戳戳他脸皮厚度的冲动,磨着牙道:“殿下,您还能再自恋点儿了吗?”
苏墨书被安排在与南瑾翾的寝殿相邻的偏殿里。
她现下是男装,不方便有人侍候,进门就把人都打发出去了。自己洗漱沐浴完了,一时无眠,想起出门前在床脚拾到的东西,便取出来坐在灯下打量。
那东西在灯光下明晃晃的,竟是一枚系着精致璎珞流苏的黄金腰坠,被人用两层帕子包着。那坠子是圆形,掌心大小,约莫有一指粗那样的厚度,掂了掂分量不轻,正反两面分别雕了繁复精美的西域花纹作饰。看起来和达官显贵用作装饰的腰坠一般无二,可她拎着坠子看了半晌,还是觉得这东西总有什么不对。
作为挂在身上的饰品,它好像过于厚重了些,就算是炫富,带这东西难道不嫌沉吗?何况看孟安那样子,会有人穿着夜行衣还要带装饰品炫富的吗?再有就是这上面的璎珞流苏,虽然手工精致,可什么珠宝都没点缀,正常这种华美的饰品上,起码也要有个什么美玉、琉璃、宝石什么的珠子衬着才显得合理,如此空落落的红绳流苏好似皇帝身上穿了件布衣,格外不搭调。
看了半晌也没想出什么名堂,把东西收起来,摸着自己沐浴时打湿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打了个哈欠便往榻上倒。
翌日醒过来时,竟然已经是巳时了,这一觉睡得太久了些。
门外有宫女敲门问道:“苏少傅可起身了吗?要不要奴婢们进来侍候?”
“啊,不用了,我不习惯旁人伺候,自己来就好。”她边穿衣服便答道。
将自己打理好,见她出来,门口候着的宫人笑着道:“苏少傅好得太子殿下看重呢!不仅有幸宿在太子宫里,今儿个早上,太子殿下去上朝,见少傅大人还未起,特地嘱咐了说您昨夜公务劳累,可多睡一会儿,让奴婢们不要打扰。”
“如此真是要多谢殿□□谅。”苏墨书微笑道,人前她便是进退知礼的苏少傅。
她本就生的清丽动人,此时着了男装平添几分英气,举手投足又是风度翩翩,此时一笑,更是引得旁边说话的小宫女红了面颊,含羞带怯地看着她道:“太子殿下此时在寝殿,等着苏少傅一起用膳呢,少傅大人请。”
进了南瑾翾的寝殿,他看了看苏墨书身旁的宫女染了飞霞的脸颊,待人都退下后,打趣道:“苏少傅好风姿,才来了昭明宫一日,就顺走了我宫里侍女的芳心了?”
苏墨书毫不客气地入座,自盛了碗粥喝着,听他说完,接口道:“在下哪有太子殿下风流倜傥,天天往岚羽阁跑,美酒美人的,好不快活!”
“我那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是娇艳的花朵太多了,沾不过来吧?”
“你……”
见他要开口指不定还怎么“打压”自己呢,苏墨书忙夹了一筷子水晶包塞到他嘴里:“吃饭吃饭,食不言寝不语懂不懂啊?”
南瑾翾看着她无奈一笑,眼中却划过一丝温柔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