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误》梅影

4、第二章 巢覆（三）

　　第二天晚秋睁开眼睛时，是她的母亲在给她穿衣。“王妈妈呢？”朦朦胧胧中她问。这时的天还未大亮，院子里是长治在套着马车，一旁的任之正嘱咐着弟弟。景玉不解的看着，却被王妈妈领进了里屋。
　　“夫人。”王妈妈叫道。
　　“娘，这么早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吗？”景玉问。
　　沈氏让女儿并排站在跟前，拉着她们的手说：“景玉，秋儿，从今天开始你们要跟二叔到江南去，一路上要听话，知道吗。”
　　长治进来回道：“夫人，外边都准备好了。”
　　景玉一下子明白过来。“您要送我们走？”她问。
　　“娘，我不走。”晚秋叫道。
　　“为什么？”景玉说，“您才是我的母亲，为什么让我跟一个才认识一天的人离开这儿呢？”
　　“娘，我不要离开你，就算那人要带姐姐走，我也不要离开你。”晚秋喊道。
　　“我不会走的。”景玉说。
　　“你们听话，有些事，你们长大了自然会明白，现在要怪要恨就怪娘恨娘吧。”沈氏命令道，“带她们出去。”姐妹二人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十分明白将要离开故土远走他乡这个事实。
　　“娘不要秋儿了吗，娘不要秋儿了。”晚秋拉着沈氏大哭。景玉也哭了起来。这会儿任之在外面等急了，走进了屋内。“爹，娘要把秋儿送走，爹不要让秋儿走，爹······”晚秋跑到父亲跟前，抱着任之哭喊道。
　　任之推开女儿厉声道：“晚秋，听话，跟二叔走。”晚秋被吓住了，哭声也停了下来。她怔怔地望着父亲，脸上满是泪痕。沈氏早就站了起来，这会儿强忍心痛万分强平静地向前走着。晚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不许哭，出去。”任之喝道。
　　王妈妈忙走过来低声喊着“小姐”拉着晚秋和景玉向外走。
　　景玉噙着泪珠，看着父亲一步一步往外挪动。晚秋回过头来，朝着屋里大声喊：“爹，我恨你们。”她这个“恨”字，怕也是听了母亲的话才学会的吧。
　　“二小姐啊”王妈妈拉着晚秋向外走着拉长了声调低声劝道。景玉回头看了一眼，任之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只留给她一个背影，而沈氏则把手帕捂在了脸上。景玉回过头去，从这天起，明白了无可奈何的滋味。
　　听到院中红鬃马一声嘶鸣，沈氏跑向前去，倒在了门框上。任之伫立在原地，手中捏着绣了三朵菊花的丝帕流下了一滴眼泪。
　　晚随之驾车而行，姐妹俩在车内相拥而泣。
　　“我要下车，”晚秋拉开车帘哭道，“我要回家。”
　　“我们回不去了，秋儿。”景玉说。
　　这时，飞行的马车忽然慢了下来。马蹄声中有人喊道：“前边被官军包围了，沈大人要我们几个护送二爷走那边的树林子。”晚随之掉转马车那一行人分散在马车四周共向枫林疾驰而去。
　　“静园被围住了吗？”晚随之问。
　　“那边的情况我们不清楚，只听说相爷见了檄文怒不可遏，晚家恐怕在劫难逃了。”领头的壮士说道。
　　晚随之听后，用力挥了一下手中的马鞭。马蹄下的红叶翻腾，风吹过后旋转而起。秋风愈劲，林中红叶漫天飞舞，落到地上的已经把大地铺成一片血红。
　　“二爷，我们大人有句话－－－－－－”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大队马蹄声，“不好，相爷的人追来了，二爷，前边有一条小路，马车过不去，我们兄弟尽量拖延着，您带着两位小姐赶快逃命去吧。”
　　晚随之拱手说道：“谢谢你家大人！”互道一声“保重”后晚任之听着杂乱的马蹄和刀剑相接的声音向前行了几里，果然看见有条小路。他把姐妹二人抱下车来后，对景玉说：
　　“带着妹妹一直向前跑，不要停，不要回头，我一会就赶上你们。”晚随之向前推着她们说，“记住，向前跑，不要回头。”
　　景玉点着头拉着妹妹向前跑。
　　“为什么有人追我们？我害怕。”
　　“别怕，有姐姐在呢。”景玉脱口而出。
　　这样过了几刻。晚秋说：“我要回家。”
　　“我们要向前跑。”景玉拉着妹妹。
　　“二叔怎么还没来？”
　　景玉停下脚步，向后看了一眼。
　　“姐姐，”晚秋说，“我跑不动了。”
　　景玉向四周看了看和妹妹坐到了路边的石块上。这会儿低云下有孤雁哀鸣，秋风越发悲凉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晚秋问。
　　“我也不知道。”景玉说，“咱们要向前走。”
　　“我要娘。”晚秋倒在姐姐怀里哭道。
　　景玉向后看了看说：“秋儿，你在这儿坐着，我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晚秋点了点头，等待着姐姐归来。许久，她倚在磐石上睡着了。被秋风吹醒时，晚秋睁开眼睛却没有看到姐姐。她四处张望着喊了许多声，却只能听到西风哀号秋雁悲鸣。她哭着沿着姐姐走过的道路往回走。不知走了多久后，秋风中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
　　“你自己来送我吗，你姐姐呢？”
　　晚秋循声右望。“我不知道，有人追我们，”她跑过去哭道，“姐姐不知道去了哪里。”
　　“有人追你们？”少年纳闷道，然后恍然大悟，“不要怕，我知道了，那些人八成是来找我的。”
　　“找你？”
　　“我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我以为京城这么大他们找不来的，还是被他们发现了行踪。”少年说。
　　“我害怕。”晚秋靠近少年。
　　“你别怕，这些奴才狗仗人势，”少年擦着晚秋脸上的泪说，“等我回去教训他们。”晚秋看着少年点了点头。
　　少年见晚秋睫毛上挂着泪珠就解下身上的佩带的血玉递过去说：“这个给你压惊，别哭了好不好？。”
　　“娘不让要别人的东西。”
　　“我送你的。”
　　“那我也给你我的，咱们算交换，好不好？”晚秋说，遂解下项上戴的玉。
　　“人家常说‘女大十八变’你长大了我要是不认得你，你就拿出玉佩给我看。”少年说，“妹妹，你多大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晚秋说。
　　“是吗，那这玉也算寿礼了。”少年玩笑道。
　　“我看天就要下雨了，”他说，“你回去吧。”晚秋点点头，少年又问：“你姐姐不在，你认得回家的路吗？”
　　晚秋四处看了看指着前方说：“那不是昨天看见你的地方吗。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住在哪儿？”晚秋问。
　　“嘘－－－－－－－有人来了，下次见了面我再告诉你，你站在这棵树后面，等我走远了你再沿着这条路回家。”少年说，“你叫秋儿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叫秋儿的？”
　　“我当然知道啦，”少年匆匆道，“你躲好，有机会出来我还来这儿找你，好吗？”
　　“嗯。”晚秋点点头看着少年向前跑去。她隐约听到那群人大吃一惊地问：“少爷，你怎么在这儿？”他没好气地说：“你们不就是来找我的吗，我跟你们回去就是了，怎么，你们还不乐意？”那群人矢口否认，少年背着手摇了摇，便跳到马上挥鞭驰去。
　　晚秋直到那些人没了踪影才叫了几声“姐姐”，因无人回应，便一个人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