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出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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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出森
阿久从很久很久之前开说起。她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在想要朝母亲询问之前又从周围的环境得知那是禁忌的话题，至于那些周围的环境，从他们那里得到地关于父亲的信息只是这个男人是个谜。‘后来我长大了，对父亲这个角色，也没有什么期待了。’阿久说这话的时候乖巧地把手放在两腿之间，微侧着头看着地面，神色有点忧伤。
我还没有安慰她，阿久已经自己抬起头来，如我在迷糊地睡眠中所见她是一个正在学会一个人面对着世界的少女，自己让自己坚强起来。‘阿现，’只是在我面前她依然是一个不完整地、弱小、让人想被其依靠的少女，你看她向我问出来的话就在证明着这个存在的软弱，‘父亲、是怎样的感觉呢？’
‘啊，我的父亲啊......’我回想着，‘是一匹人马，在生物里属于很弱的了，但是他却带着我和母亲从人类的国度逃回了生物的领地，最后他是和母亲一起死去的。’两个人是被乱箭射死的，从被匿藏的洞穴中爬出来我看到只是支离破碎又难舍难分的两团血肉，两具抱在一起的肢体让年幼白天也视力极差的我根本忍不住哪个是母亲哪个是父亲。
阿久睁着眼睛还是有些疑惑。
‘我觉得我的父亲很厉害，虽然已经记不清他的样貌了。至少在他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会被发现、会被抓住、会杀死或者会被饿死。’我说着，‘你看，哪怕人马这么弱小的生物扯到家庭也能变得个强大。’
‘让家人感到安心，这样的大概就是父亲的感觉吧。’
阿久的妈妈是个温柔的人，和她一样是玫瑰色的头发，‘妈妈头发很长，我也想要她那么长的头发。’阿久说着腼腆地笑起来，她把手伸进帽子里拢了拢头发。
‘阿、阿现会扎头发么？’阿久又把视线投向我的头发。”
“那时候我头发还没有这么长。”阿现把一缕棕发撩到耳后，“啊——和一元差不多。”他这么一说矮人的孩子们都看过来，我突然袭击吓得心脏漏跳一拍。
“‘马马虎虎。’我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手指好死不死走入打杂的两缕头发尖，硬来了两下没用我只好讪讪地把手拿出来，‘大娘教我的。’
‘那，等我头发这么长的时候阿现也教我吧。’
阿久继续说她的妈妈。没有父亲她被母亲一个人拉扯大，从母亲身上她学到了许多处世之道。在有关家人的记忆里她能看到零星世界的记忆。‘这个世界大概......没有那么美好。’她垂着眼眸，‘不好的人也是有的，讨厌的事情也是有的，伤心的时候也是有的......’
‘即便如此......’阿久继续说，‘即便如此啊......’
‘我还是想回家。’”
阿久最后那句话轻飘飘地可以说是弱不可闻，一滴小水滴滴到平静的水面上所激起的是千圈涟漪，阿久的话就像那滴水滴一样触动了我。
‘对不起，说了让你困扰的话了。’她面对我变得像面对草灯一样，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了。阿久站起身来要走。
‘等等！’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许下郑重的诺言，‘我会带你出去的！我会带你走出这个森林的。’
阿久眼里熄灭的光火复燃像她所制造出的‘太阳’一样，‘谢谢。’她小声地说，眼睛里有泪水落下来，她愣了好一会才抽出手去捂住，肩膀颤动着再次从重复着：‘谢谢。阿现。’
‘哎呀——把这么漂亮的女性弄哭啦！阿现你真差劲啊！’草灯从洞口那端走来，揽住阿久的肩膀，另一只手在半空中捞出一条手绢，‘来，擦干眼泪吧。这么可爱的一张脸可不适合泪水啊。’
‘现在，和我说说阿现怎么欺负你的，我替你出气。’等阿久擦干了泪水后，他又把矛头转向了我伸手在我头上敲了一记。
‘你干什么！？’草灯的力道着实没轻没重，直接敲在脑壳子上，我捂住了头对他怒目而视。
‘没有，阿现没有欺负我......’阿久没来得及澄清，她满怀歉意地看我。
‘诶——是吗？那阿现抱歉啦！’草灯没有一点自己错了的样子，果然他没什么诚意地道了歉后就凑过头来，‘但是阿久被你一个人独占这么久，我可是很寂寞啊......’
氛围在草灯莫名其妙地插入之后就变得古怪起来，但至少不是我和阿久谈话时那样沉重的气氛了。九阿萨和雁胡到晚上才回来，雁胡拖着一头野猪压平了一条街的洞前草。我们仍然麻烦阿久生活来烤熟食物，这下四个人都坐在了火堆前。草灯嘴里喊着肉含糊不清地询问他们在森林中探询地情况竟然也能被听懂，九阿萨说的一句话让阿久的动作凝固下来，‘找到出去的路了。’
‘找到了？’阿久急迫地问，话出口她才发现自己这样不是很礼貌，收了一下眼神又忍不住期期艾艾地望过去。
‘啊。’九阿萨倒是不介意这一点，他坐在阿久一开始就肆无忌惮地盯着阿久看，后来似乎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又把目标转向燃着的篝火，‘明天早上出发，没问题吧？’
‘诶！’草灯一边咽下一块肉一边回答，他嘴巴明明够忙了话毕已经不准备开口，想起来又朝我撇撇弯弯的眉眼，‘阿现哟，你可要好好把阿久的小手牵着哦？’
‘唔嗯。’我也含着肉应他。
‘嘿嘿嘿嘿......’草灯得了回应很快乐地笑起来，‘握好哦？要不然我就抢走啦~’”
“第二天、”阿现改了个口，“第三天，我们在九阿萨的带领下出发了。他们起得可真早，天空刚见光亮，熹微的光芒蛰伏在青草肩头上。‘阿现...阿现......’阿久把我摇醒，一睁眼我就看到她在我正上方的脸庞，戴上帽子她头发把斗篷里蝶翼般精致的锁骨遮得若隐若现，一副让人气血上涌的美景。我脑袋里‘轰’的一声，一下子梦醒了不着痕迹地从阿久身下挪离一半，才站起身来。
我心跳还没平复，阿久飘过来捉住我的手：‘阿现，要走了。’她快乐地说着要拉我朝洞口走去，草灯在她没转身之前在洞口朝我报以不怀好意地恶笑，还挥了挥手。
九阿萨带我们在森林里兜兜转转，一入黑暗就成瞎子的我不得不坐在雁胡肩膀上和草灯呆在一块儿，阿久也自然地坐在我右边，她大概是还有问题想要问我，碍于草灯在旁边羞涩地隐藏着本色，我们两个人看起来像不敢牵手的情侣——草灯说的，一路我被这家伙调侃得体无完肤。
没牵扯到阿久的事情我都忍着没回嘴，终于挨到森林的入口，我逐渐看见光亮从视线所及的地方传来，照亮一地缤纷的落叶，一切细微的活动被泛白的光芒净收眼底，通过它透明的身体反应给我们。
草灯借着给阿久唱歌的借口停下来哼起了歌谣，微眯着眼睛身体跟着轻轻摇晃，一副享受的样子。安静下来的草灯的脸庞难得没有日常那么欠揍，他唱歌的声音也与说大话时不尽相同悦耳，阿久被吸引了侧过我去看他，瑰红色的眼睛正在阳光的笼罩里，由中心朝外散出虚幻的光芒。
我们即将到达森林的出口，我的眼睛也完全能看见东西了，左边的森林一派幽暗深沉不见光芒，右边稀薄相邻的树木树干之间栖息着蜂蜜色的阳光引来蓝羽黄喙的小鸟。
我突然发现阿久的神色不对劲，她原本朝草灯聚集的目光此刻涣散得想要消失掉一样，对周围的万物视若不见，空无一物的眼睛像在面对着另一个场景。
‘喂、阿久？’我唤了声她的名字。
少女真被唤回一点神智，‘阿、现。’她突然变得非常痛苦起来，像在与什么斗争做了巨大的努力才喊出我的名字。
‘怎么了？哪里感觉奇怪吗？’我因得到回答松了口气，又因阿久不寻常的状况提心吊胆。
‘我......’她说着就那样停在了那个口型。我想起丽塔，阿久会不会也是类似的某种体质？连忙朝雁胡喊：‘停下来！停下来！雁胡！不要走出森林！’
雁胡的一只脚正踏出了森林，听到我的话已经放下了那条腿，他后仰身体至让我们不至摔下的幅度。哼着歌的草灯也睁开了眼睛，‘怎么啦？阿现，你舍不得离开这里吗？’他不明状况，一副嬉皮笑脸的。
‘阿久有点不对劲。’我顾不上针对他了急忙说。
草灯凑过头来看阿久凝固一般的神色：‘嘿，阿久？’又拿手在她眼前虚晃了两下。
‘唔...不要！’阿久回过神来死命地摇摇头又静止住了。
我只知道状况很糟糕，心急如焚我却无法做些什么。我很久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这么无力的家伙了，在矮人村落被孩子们包围着我总想着我需要拥有的只是这个王国。
这时候下面传来了声音，‘下来。’九阿萨还未走出森林，他站在雁胡脚边仰头朝上看着。
借住雁胡的手掌我们到达地面，我抱着阿久坐在落叶上把它们压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少女的身体柔软正如她隐藏着的那一面柔弱，她看着面前的眼睛透露出深深的绝望和无助，我从没见过阿久这幅表情。九阿萨蹲在阿久旁边看她。
良久后他站起来，‘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草灯看向九阿萨。
‘弄不明白。’九阿萨简短地说，除此之外他就没有任何感情了，拖着和他一样冷酷无情的铁球他走出森林。明明站在阳光下他却显得让人深恶痛疾。
‘哎呀......’草灯占据了刚才九阿萨的位置。‘阿现，’他说，‘抱阿久往里面走走。’
他说的是森林内部，就是与出口相反的路径。至少他没放弃希望，我突然觉得草灯比九阿萨好了一百倍，他尖尖的耳朵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狡猾了。我抱起阿久朝森林里走去。
走了差不多有十五六步，我再次听到阿久的声音。‘不行、不能出去。’她还很虚弱，表情却变为了一种极度的冷静下才能展现出来的表情，就像被剔除了所有感情一般。
‘为什么？’我一愣停下了脚步，‘你不是很想出去的吗？！’
‘不能出去，出不去。’她的眼珠转动找到我，开口用很轻的声音重复道。
就如同被唆使自我催眠一般，我内心突然升起不详的预感，‘阿久......’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我是谁？’
阿久说出的却是更令我震惊的话，她转过眼眸，声音带着微妙的疑惑：
‘......阿久？’
我面前是幽暗深邃的森林的内部，在那里我曾经见到一个感情丰富会说会笑的阿久，眼下这个阿久简直就像一个保持最基本存在能力的皮囊，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期望，刚刚经历的精神突变令她垂下眼睛露出疲惫的神情。
我无法接受。
朝森林更深处走去是不是就能找回几分钟前的阿久了？
‘阿现，要不然你再往里面走几步？’草灯跟上来提议道。
要是那样做了阿久仍然是这样呢？我在百感交集中又最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怖，不是因为突然大相庭径的阿久，而是因为面前一个人就这样轻易地被销毁、抹消，成了一片空白。
‘喂......阿久，阿久！’那时候我的思考能力大概停泄不前了，我没听从草灯的话，就站在原地用最笨的办法，‘说什么不能出去啊！你看啊，那里不就是出口吗？！！’
阿久却连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挪动了眼珠都懒得做了，她闭上眼睛打算进入睡眠，但斗篷里什么变化也没有，她一张苍白的脸颊仍然留在帽子里。
阿久失去了休眠的能力？是我的错吗？她会一直这样回忆不起任何东西么？
我无法接受，也不愿想象。
我抱着阿久朝森林的出口走去，从到外面去回来的矮人那儿我听说过一些有关刺激疗法的事情。阿久她之前那么期待见到外面的世界，见到货真价实的太阳，让她看到的话她说不定能变回原样、至少也请让她想一起来一点事情啊！哪怕一点也好！
‘阿现？’草灯看我转过身来，大概是我脸上肃穆的神情令他有些疑惑。
‘我带阿久出去。’我回答他。
那一步一步的路程并不显得很漫长，我在心里说，你看啊，外面的世界，这就带你出去了，阿久，阿久，阿久！阿久在我怀里均匀地呼吸，她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让我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头。我想的、出去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就只有四种，阿久不恢复记忆，阿久恢复全部记忆，阿久重新获得‘休眠’的能力，还有一个是阿久恢复至今以来她恢复的记忆。”
阿现突然停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在调节感情。我注意到，比起惆怅，他更像是在忏悔。没有再让孩子们问“后来呢？”，阿现继续说：“阿久消失了。”
这句话在矮人的孩子们中间形成了轩然大波，‘阿现！阿现，阿久为什么消失了！？’他们难以置信地问。比起问的内容，他们的神情更多是在质疑故事的结尾。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啊。”阿现撑着脸颊，“后来我又遇到阿久啦。”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没有一点欣喜的神色，有的只是更多的忧心忡忡。
“好啦。”讲完了故事的阿现露出倦色，他开始挥手驱赶小鬼们，“回家去回家去，时间也不早啦。”
“阿现！”有个孩子举起了手，“你答应过让我们在这儿吃饭的。”
“哦~”阿现才想起来有这事，他优哉游哉地把视线转向了那个孩子，“那你爸爸同意啦？”
“嗯！”孩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像在阿现家吃饭是什么大事一样。不过阿现做的饭也的确好吃......这事一经被提起，矮人的孩子们中有的懊悔得跺脚，有的露出又后悔有向往的神情，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的......我记得他，这个孩子叫青盒。
“说谎。”阿现淡定地撇开了眼睛，他轻易拆穿了孩子的谎言，“冠的爸爸明明还没回来。”
“为什么知道？”被点破那孩子也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他问阿现的样子像是要吸取教训一边下一次不被发现。
可是阿现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人，他目不转睛地道：“因为我很厉害啊~”
我们睡了午觉来听阿现的故事，现在故事结束外面已经入了夜晚，我和孩子们走出阿现的房门，我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关门前阿现和我挥挥手道了别。夜色中家家户户窗子里亮起的灯光填充出一个个形状不一的几何图形，从远处传来又或者从此处传往远处最后泯灭的孩童嬉闹声让这个场所更著温馨。
我出阿现的院子到自己家前，打开门就听到母亲的声音：“回来了？今天高兴吗？”
“嗯。”屋中壁上正片的柔和火光让我不禁柔和了神色，我迈进家门，“很高兴哦。”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7.出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