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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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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三月,正是桃花盛放,柳絮纷飞的季节。一江春水静静的从远方蜿蜒而至,水面泛起点点波光。两岸青山如黛,烟波浩渺,景致如画。
平静的湖面上,一叶小小的竹筏正随波漂流。竹筏上站着一位长身玉立的年轻公子,素衣银冠,额发微散,温文儒雅。
他生得面如冠玉,剑眉斜飞,一双黑漆漆的凤眼眼角微微吊起,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堪称俊美无双。
江山壮丽,苍穹高远,让他一时只觉连自己也融入到了这无边的广博中去,胸中逸兴遄飞。
一阵悠扬的笛声就在此时飘然而至,越过岸边的竹林在湖面回旋婉转,如泣如诉。素衣公子给这动听的笛声勾了心魂,不由起了结识吹笛人的念头。只见他身子一纵,凭空而起,双足凌波点水,施展轻功向岸边掠了过去。
挥手拨开面前的竹叶,便见到一道修长身影站在林中,白色里衫淡蓝外袍,布巾束发,正微低了头吹奏着一支竹笛。
他持笛的一双手白皙如玉,与那碧绿的竹笛正是相映成趣。更令素衣公子惊讶的是,这吹笛人的相貌与自己竟有八分相似,这种难得的巧合让他不由微微一怔。
一曲方罢,吹笛人眸光一转,放下手中竹笛,轻笑一声道:“朋友既然来了,又何妨现身一见?”
“在下听公子笛音曼妙,一时入迷,若有冒犯,还请见谅。”素衣公子从竹后现身,上前揖手道。
吹笛人敛眉道:“朋友过奖了,在下愧不敢当。”
“公子太谦虚了,”素衣公子抬起头,目光灼灼:“在下郑寰,寰宇之寰,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吹笛人轻轻捋了捋额前垂下的一缕长发,唇角微勾,“姓陶,名醉,陶醉。”
郑寰与陶醉一见如故,对他如竹的风姿很是仰慕,陶醉也从未见过这般洒脱柔和又不失高贵的人,难得又是志趣相投,二人因此情谊渐深,平日里他们相伴在山林里游玩,或是泛舟垂钓,很是惬意。
但世间没有不散的宴席,郑寰因有事在身,不得不在与陶醉相处了半个月后,依依不舍的告别。
陶醉本是竹妖,与郑寰分别后自回竹林修行,山中不知岁月长,转眼之间,已是三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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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京城。
这是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锣鼓喧天,鞭炮争鸣,街上熙熙攘攘挤满了人。男女老少,妇孺孩童,全都翘首以盼,希望能亲眼看一看大败敌军而归的英雄。
“来了!来了!”人群中有人发出了惊呼,就见前方不远处果然出现了一队人马,马上的骑兵们皆身着战甲,手握长枪,英姿飒爽。为首之人猿臂蜂腰,在马背上端坐如山,黑色战甲和银色枪尖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一派英雄气概。
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欢呼声赞叹声不绝于耳。
“真是好样的!”
“保疆卫国的英雄!”
“不愧是‘侠王’啊!”
“宁王殿下千岁!”
“宁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
。。。。。。。。。。。。。。。
为首的黑甲骑士,宁王朱宸濠听着这些赞誉的话语,脸上不由充满了笑意。将士们亦是笑容满面,一路上鞭炮声欢呼声此起彼伏,一片喜庆景象。
人马行至皇宫,大殿上,年轻的君王龙颜大悦,宁王朱宸濠亲请戍卫边疆,退敌有功,赐黄金一千两,丝绢各五百匹,以为嘉奖。
庆功宴上,真心敬佩的,趁机拍马屁巴结的,表面恭敬实则心怀鬼胎的……纷纷上前敬酒,络绎不绝,朱宸濠来者不拒,左右逢源,脸上始终挂着谦和的笑。
“宁王,亦休敬你一杯。”一个未有蓄发的光头男子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正是正德皇帝的心腹宠臣亦休。
“请!”朱宸濠淡淡一笑,举起酒杯。
一饮而尽后,朱宸濠向他点了点头,转而去应付下一个敬酒者。
亦休冷眼看着他,唇角抿了起来。
宁王已经换下了那身战甲,此时他身穿一袭淡金长袍,玉带金冠,倜傥风流,举止温文有礼,可是亦休知道,他绝不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无欲无求。
那副漂亮的皮相下掩藏的,是一头即将出山的老虎,随时都在准备着磨尖利爪,一击而中。一旦让他得了势,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次朱厚照同意宁王出兵讨伐在边疆上挑衅的一个小国,所给的兵力很少,但宁王竟能迅速出击大胜而归,看来此人在军事上的实力果然不可小觑。
宴席还在继续,朱宸濠喝了一圈酒下来,自忖多留无益,于是借口身体不适,先行离开回府。
拒绝了下属的跟随,他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头被夜风一吹,已经清醒了不少,路上行人不多,拐过前面的街角,便是自己的宁王府了。
刚刚走过街角,斜刺里却忽然冲出个人来,跌跌撞撞正好倒在他身上,朱宸濠吃了一惊,那人费力的抬起头来,呼吸间充满了淡淡的血腥气,“抱歉,在下……”
朱宸濠不由一怔,靠在身上的人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却不正是三年前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陶醉?
“陶兄,怎么是你?!”朱宸濠讶然,伸手扶住他。
陶醉蹙眉忍痛,朱宸濠这才发现他素白衣衫上满是斑斑血迹,连忙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
陶醉正待回答,喉间一股血气已冲了上来,陶醉忍了又忍,终于压制不住,一口血从嘴里喷了出来,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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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这位公子失血过多,只要开些药,调养调养就会没事了。”老大夫为昏迷的陶醉包扎了伤口,盖好他身上的被子道。
朱宸濠点点头,示意家丁带他下去拿诊金。
陶醉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额上搭着降温的湿巾,几缕汗湿的黑发贴在颊边。朱宸濠用手拂开那几缕发丝,找了块干净的帕子,沾了清水一点点滋润他干裂的双唇。
“王爷?”朱宸濠身边的两名密探吹花飞叶本在门外候命,进屋后却看到自家王爷竟对一个陌生人如此悉心照料,不由大为吃惊。
朱宸濠伸指点向陶醉睡穴,见他呼吸一下子沉了下去,才放下帕子站起身,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吹花连忙回答:“王爷料得没错,四王果然以郑王为首,正在城外筹备粮草,集结军队。”
“很好,他们终于等不及了,这正是本王的大好机会!”朱宸濠走到桌边,负手道。
“王爷,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郑王有勇无谋,何足为惧?”朱宸濠冷哼一声,语气有些不屑,“四王作乱,目的不过是除掉朱正和亦休,夺取皇位。我们且坐观虎斗,等亦休和朱正一死,本王就杀了郑王,坐收渔翁之利。而三王没了郑王做首脑,必然军心混乱,到时候本王再以平乱的名义一举挥军入京,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如此一来,天下岂不就名正言顺的成为本王的了吗?”
朱宸濠说完,回身一笑,剑眉微轩,踌躇满志。
“王爷英明!”吹花和飞叶听罢齐声道。
“你们继续派人盯着亦休,此人诡计多端,万不可对他掉以轻心!”
“是,主人!”
朱宸濠正想命令她们离开,飞叶却又上前道:“请恕飞叶多嘴,王爷,这个人长得与王爷如此相像,难道……?”
“他么?”朱宸濠望了躺在床上的陶醉一眼,道:“本王可以肯定,他与本王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王爷,说不定他就是亦休他们派来的奸细,为了王爷的安全着想,不如让属下杀了他,以绝后患。”吹花思虑周密,抱拳请命道。
朱宸濠抬手制止,“不必,此人与本王是旧识,绝不会是什么奸细。况且他对本王的计划,也许可以派上些用场。”他说完走回到床边,认真的去看陶醉的脸。
“王爷,属下不明白。。。”
朱宸濠唇边浮起一抹浅笑,抬手轻轻摩挲着陶醉脸颊, “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
陶醉昏迷了三天三夜,烧终于退了下去。他一睁开眼,便见到一个人手拄着额头靠在床边,阖着双眼睡得深沉。陶醉勉力想支起身子,却因为伤重还未恢复,一个摇晃又倒了回去,这番动作惊醒了原本沉睡中的朱宸濠,朱宸濠扶住他,惊喜道:“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郑兄,我这是在哪儿?”陶醉四处望望,刚刚醒来显然还有些迷糊的样子。
“这是我家。”朱宸濠让他靠在枕上,倒了杯水端了过来,“你受了伤,昏迷了三天三夜,简直要急死我了,还好你没事。”说着把杯子递到他唇边,喂他喝水。
陶醉觉得喉咙一阵干涩,就着朱宸濠拿着的杯子喝了几口水,声音沙哑道:“多谢郑兄救命之恩,陶醉简直无以为报。”
“些须小事何足挂齿?你我三年前就曾相识,如今再次相见,也算是有缘。”朱宸濠坐到床边,语声关切,“到底是谁伤得你这么重?”
陶醉摇摇头,“此事说来话长,请郑兄见谅。”
朱宸濠见他不愿回答,便笑道:“既然陶兄有苦衷,那我也不再多问了。其实在下也有一件事一直对陶兄有所隐瞒,望你见谅。”
陶醉微怔,抬起眼睛望住他,“郑兄言重了,不知到底是什么事?”
朱宸濠扬起头望着床顶的帐子,慢慢开口道,“其实我并不姓郑,我是当今皇上的叔叔,宁王朱宸濠。”
短暂的安静后,陶醉轻声道,“原来是宁王殿下,陶醉失礼了。”
朱宸濠回过头,笑道:“陶兄不必拘谨,还是叫我朱兄好了。其实说起来,我也算是在民间长大的,还是比较喜欢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方式。”
“那好吧,朱兄。”陶醉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朱宸濠的真正身份。
“长在帝王之家,一出生便无法选择,这既是我们这些做王爷的大幸,却也是不幸。”朱宸濠笑了笑,又道:“不说这些了,药应该已经煎好了,我这就去叫人送来。”说完,他向陶醉微微颔首,起身走了出去。
陶醉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几天后便可以下床走动,宁王府上的下人们见到他都毕恭毕敬,私底下却少不得对这位长相与王爷如此相像的人议论纷纷。
四王在城外集结兵马之事朱宸濠看在眼内,却并不急于动手,他派了吹花和飞叶去探听四王的进展,暂且按兵不动。每日里只同陶醉饮茶聊天。
某日朱宸濠忽然起了兴致,想让陶醉教他吹笛子。陶醉自是倾囊相授,朱宸濠一曲吹罢,正想问问陶醉他吹得怎么样,一转头却见陶醉正对着亭外的秋草出神,莹润的脸庞在夕阳下像镀了一层金光,柔和如一幅画,浑不似尘世中人。
朱宸濠一愣,却不提防因前日下过雨,地上还是湿的,脚下一滑便要跌下去。
陶醉眼疾手快立刻冲过去扶他,却被倒下去的朱宸濠扑了个正着,双双摔到了地上。
朱宸濠揉了揉摔疼的腰,连忙问陶醉:“你没事吧?”
“我没事。”陶醉抬起头,正好对上朱宸濠的眼睛,两张脸近在咫尺。
朱宸濠伸出手轻轻抚上陶醉的脸,陶醉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被他的动作吓到了。
“这里,脏了。”朱宸濠忽然哈哈一笑,食指在他脸颊处一擦,将那里一处泥痕拭去,收回手得意的摇了摇。
陶醉无奈的笑笑,站起了身子指了指朱宸濠被泥水浸湿的衣袍,道:“朱兄,你身上湿了。”
朱宸濠抬起头,“啊,陶兄,你的头发也是。”
“你这里也有!”
“看你裤子上。。。”
。。。。。。(作者我很无语,你俩今年多大了。。。)
这番情景让吹花和飞叶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有次出完任务后小心翼翼的问起,朱宸濠摘下一片柳叶握在掌中,道:“想让棋子最大限度的发挥作用,那就要让他信任你,亲近你,心甘情愿听你的话。”
吹花和飞叶面面相觑,仍是不太明白的样子。
朱宸濠不做声,他自诩冷血无情,为达目的从来不择手段,在他心里,所谓感情,不过是一种无聊而不切实际的浪漫主义,但若能加以利用,对自己的大业绝对有利无害。
无声的笑了笑,朱宸濠右手一紧,掌中的柳叶立时化为碎片,在风中片片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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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正是月黑风高。
陶醉从睡梦中惊醒,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凝神倾听了一会儿,忽然神色一凛,抬头向窗子的方向看去。
纸窗上竹影摇曳,风声沙沙作响,慢慢的,那上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黑影巨螯长尾,安静的蛰伏在那里,一动不动,看起来鬼气森然。
蝎子,那是一只足有脸盆大小的蝎子!
陶醉眼睛眯起,出掌如电,一掌向窗上拍去,直击向那只蝎子。
窗外“砰”的一声,浊烟乍现,陶醉破窗而出,只见一个一身红衣,半人半蝎的妖物站在院中,脸色灰白,眼睛却是赤红色,面貌十分狰狞。
“小竹精,上次被你侥幸逃脱,没想到你竟然躲到这里来了。”那妖物哈哈大笑。
“少废话,要杀就杀,罗嗦什么?”陶醉右手持剑,左手捏了个剑诀,神色凛然,黑色长发和白色衣袍在夜风中翻飞,宛若仙人。
“那我就不客气了。”蝎子精说完,长长的蝎尾竖了起来,顶端渗出毒液。
陶醉神色镇定不为所动,振腕挽了个剑花,飞身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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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宸濠听到家丁通报,说陶醉所住的院子里有打斗的声音,连忙赶了过去。
进了院子,正好看见陶醉从半空中俯冲而下,手握长剑将一个长尾红眼的蝎形怪物从头顶刺穿,绿色的血如喷泉般飞溅出来,那怪物发出一声垂死的低吼,抽搐了两下倒了下去。
陶醉蹙眉轻轻一甩袖子,飞溅出的那一蓬血便射向了花墙,半滴也没有沾到他身上。
“妖……妖……”那家丁见此情景,两眼翻白,吓得几乎要大叫起来。
朱宸濠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迅速的一记重掌拍在他颈后,将他打晕过去。
陶醉抬起手,那死去的妖物体内便飞出一颗淡蓝色发着光的元丹,落在他掌心。陶醉把元丹放在嘴里吞了,迟疑的看了朱宸濠一眼,一阵青光过后,人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