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倾霜满天》夜华歌

2、一话：夜幕邂逅

　　夜绝泪着实有些懵了。她觉得此时此刻，树在转，地在转，人也在转。她的耳边好像有许多小虫子在细细地鸣叫着，然后再在她眼前蒙上一层纱。
　　她有些佩服自己。连滚带爬爬了几个时辰，也没被那群身强力壮的锦衣卫逮到。这种状态下，她居然也杀死了好多的锦衣卫，着实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
　　这时她正躺在一丛杂草上，身上的疼痛甚至让她隐隐觉得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而是到了另一个奇妙的地方，有些朦朦胧胧，像仙境一般，只是这个地方到处堆着白骨和破布。看来她应该是到了一个地狱一般存在的地方。
　　她感觉她死了，又好像还有模模糊糊的疼痛的触感。她有些慌乱，有些紧张，但还是在心里安慰自己：应该是死了。
　　她觉得口干，不受控制地咳了一声，唇角当即就溢出一丝鲜血。她擦了擦嘴角，发现衣袖都染红了。费力站起来，又不受控制地倒下去。耳边除了嗡嗡作响，便是夜枭的哀鸣，搅得她心烦意乱。此时此刻却好像听见远处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仔细听了一会儿，没错，绝对是马蹄声。
　　乱葬岗是个不祥之地，没有胆子的人就算是打着明灯也不敢踏进半步。夜绝泪有些害怕，但是想了想这里本来就是地狱，应该是什么黑白无常来索命来了。或是此时冒出来几个比较有地位的锦衣卫，可以悠哉地骑着马，一路跟来了。她想着，甚至费力地翻了个身，换了个较舒坦的姿势，闭上眼睛等着妖魔鬼怪或是锦衣卫将她收走。
　　可是想了想，她好像还没死透，身上的伤痛虽然有些麻木了，但是还有隐隐约约的酸胀疼痛，鲜血还在汩汩的往外冒。她试着抓了抓掉落的剑，虽说有些刺痛，但还是稳稳地将它拽入了手心。
　　说实话，夜绝泪一点都不想死。她想着要报仇。总有一天她要踩着顾氏父子的尸体，用他们的人头来血祭父亲。她还要找到兄长，找到夜氏的幸存者。她还要做很多事。现在她不能死。山里的野路子妖怪，能砍就尽量砍，真的见到了什么厉害的鬼怪就算她倒霉，她已经死过一次了，真心不怕再死一次。
　　这么想着，夜绝泪握紧手中的剑，侧耳倾听者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一片飞扬的尘土中，她看请是一匹黑色的骏马，高大健壮，以她多年玩马经验，这匹马似乎是上等的胡马。马上还坐着一个扑朔迷离的身影，周身紧实地裹在一件玄色披风中，应该不是穿得花里胡俏的锦衣卫。其余什么也看不清。
　　一咬牙，提起手中的剑，夜绝泪心中暗道：管他是什么妖鬼神魔，砍死再说，砍不死的话就自裁。
　　很多年后，她都在幻想这晚她大无畏的精神支撑下她面露怎样一种表情，但事实证明不太乐观。当时马已经缓步走进。看不清马上的人的面孔，似乎是被披风罩住了。夜绝泪咬紧舌尖，等得那人靠近，一剑刺出，程亮的寒光照的她沾满鲜血的面孔一片狰狞，脸上满是泪水，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一看就知道是亡命土匪。马受惊了，一声嘶鸣抬起前腿，不由分说地抬腿向她踢去。马上的人一怔，勉强拉住了马头，马一声嘶吼，马蹄直直地从夜绝泪的脸颊上擦过去，带起一片尘土。夜绝泪很豪爽地啐了一口血，此时也不顾辨别他到底是人是鬼，不分青红皂白就砍过去。但手上不稳，偏偏一剑飞了出去，居然钉在了那人身后的树上，还晃了几下。
　　那人一闪，口中冒出一句“咦。”听声音像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人，好像也不是追兵。她不禁有些后悔刚刚为什么没看清来人就砍。刚刚一剑刺偏了，她一个踉跄咕咚一声栽在了地上，撞得身上一阵生痛，怎么爬都爬不起来。
　　男人不屑地叹了一声，翻身下马，理理马上凌乱的鬃毛，声音有些低沉和轻蔑：“啧，一个冒失的女人。”
　　夜绝泪觉得这时她应该装死，死死地趴在地上，等待男人不屑地离开。哪知男人玩味地说：“别装了。皓月国君也真行，逼得有家室的人一个个颠沛流离的。哪家的千金大小姐，是来逃命吧。”
　　夜绝泪咬咬牙默认了。她翻了个身，将脸费力地侧了过来，首先瞧见的是一张苍白的脸，在月光的映称下有些吓人。男人的头发很长，刘海遮住了眼睛。待他用手一拨，她看到了一双眼睛，瞬间有些傻了。
　　不是普通的眼睛。
　　一双狭长的凤眼。
　　一双琥珀色的凤眼。
　　一双散着淡淡黄光的琥珀色的凤眼。
　　她有些傻了，又有几许惊恐。她从来没见过这般瞳色的的人，这种眼睛在夜色下还会像狼眼一样散发光芒，怪吓人的。是胡人吗？听口音似乎不像。她努力爬起来想看清楚，因为失血过多，眼前的男人只能看到扭曲的朦胧景象。她拍拍脸，眨巴眨巴眼睛，大概可以辨出男人的样子——五官立体，肤色略白，一双狭长的凤眸，似乎不像是江南一带的人。她已经被那一摔摔懵了，摇摇头，有些模糊不清地说：“你不是……鬼吗？”又愣愣地呓语道，“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还没说完就被抱起，男人修长的手指在她眼上一抚，她看见他的手指上还沾染着血迹，随后好像闻到了一阵淡淡的中药的气息。男人淡淡地说：“你没死。就当我是鬼吧。”又说，“今天我心情好，搭个便手。”
　　夜绝泪“哦”了一声，感觉头部一阵剧烈的疼痛，两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一只夜枭哀鸣了一声，乱葬岗四处都是漆黑一片。那人嗤笑一声，将夜绝泪扔上马。夜绝泪是真的被疼昏了过去，一点反应都没有。男人牵着马一路缓步地走着，一路踏过累累白骨，一直走到一具被玄色蟒袍包裹起来的尸体前。从玄衣上的血渍可以看出，应该是存放有些久了。男人站立良久，方才出声：“夜破晓，夜大将军，你可真可悲啊……九年前，你不正是意气风发吗？不正是好战骁勇吗？如今却被满门抄斩，落的那步田地。我该说你是可怜呢，还是罪有应得？”
　　四处响起的不是夜枭的悲鸣，便是树叶沙沙的声音。
　　男人将这具尸体扔进了一个弃坑中，随意地填埋了一些沙土和树叶，从袖子中抽出一枝金箭插在坟包上，拍拍手上的尘土嗤笑一声，牵着马离开了。
　　马蹄声渐渐远了，只留下一串余音。男人回望了一下趴在马背上不省人事昏天地暗的夜绝泪，无奈地挑了挑眉，自言自语道：“拖累。”
　　……
　　夜绝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她有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一张小破床上，四周的墙壁似乎摇摇欲坠。身上的伤全都处理好了。

　　她已经离开京都了？
　　这小破床就挨着窗。窗外都是凋零的落叶，虽说与京都秋色无太大区别，但是她可以肯定不是京都。
　　正当她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走了进来，温和地说：“姑娘终于醒了。你都昏迷好多天了，那位公子什么话也没说就把你丢在我这了，可急死我了。”
　　“哪、哪位公子？”夜绝泪挠挠后脑勺，之前的事她一件都不记得了，“等等，婆婆你好，我这是在哪？”
　　“这里是玉州，北方小镇啦，看来姑娘你伤得有些重，等等我去弄些外敷药，姑娘怕是伤到了脑袋……”
　　“玉、玉州？！”
　　夜绝泪彻彻底底地傻了，“咚”的一声从床上栽下来。玉州离京都也有个把个距离，一个在南，另一个着着实实向着北啊！
　　奶奶的，这一定是在做梦！

作者有话说

　　= =考完鸭梨山大 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