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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石崖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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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杨常风之子傅红雪及小李飞刀嫡传弟子叶开与那个魔头燕南飞在云天之巅一战之后……”
“这个我听过,云天之巅几十年基业一夕之间毁于一旦,那个燕南飞啊,也算是自食其果。”
“你记岔了,云天之巅原本的主子是公子羽,也是杨常风的儿子,杨大侠可真是四处留情啊,说起来这公子羽才算是他正统嫡子,杨夫人的亲生儿子。”
“嘿,没跑儿,我还听说那杨夫人就是孔雀山庄上一任护庄女神,来头不小哇。”
“是啊,这家人可真是个个来头不小,傅红雪是魔教公主花白凤之子,自小练得一身好功夫,据说还百毒不侵呐!”
“有这般能耐,称霸武林简直易如反掌,恐怕这天下再难觅敌手罢?”
“听说小李飞刀叶开也不是俗人呀,年纪轻轻就得了个天下第一暗器的名号,飞刀例无虚发,轻功更是了得!”
“没错没错,不知这二人要是比试较量一番,谁输谁赢呢!”
“只可惜这二人自云天之巅一役后皆不知所踪,恐怕是各有知己,逍遥快活去了吧!”
街边小酒馆里二人聊得兴起,却不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诶,傅红雪,你说我们两个谁输谁赢?”坐在角落的一名绿衣青年颇有几分玩味地向同桌的另一位身着黑白外衣的青年发问。
“不知道。”傅红雪自顾自夹了一筷子青笋,不以为意。
“难说。”叶开倒是起了兴,“初见时我武功胜你一筹,跟你对招是有意相让,之后你武艺修为日进千里,又得了烟波前辈六十载内功修为,按理嘛,这武功进阶现在应在我之上。”
“无用处的东西,何必去想它。”傅红雪却答得爽快,“若我真心与你对招,你又处处相让,又怎会活到今日?”
“这么说,你承认我是让着你?”叶开戏谑道。
“你想这么说也未尝不可。”傅红雪饮尽了杯中茶水,停箸起身,“吃饱了?”
“嗯,吃饱了。”叶开笑笑道,便也跟着起身。
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出酒馆。
二人走后不久,店小二给那起初谈天的二位食客送上一坛酒来,酒坛子上刻着一行蝇头小篆:“薄酒一坛,二位聊以取乐,这坛酒赌傅红雪胜。叶开 留”
傅红雪与叶开是在离石崖镇约莫半柱香脚程的茶亭遇到的,叶开本以为傅红雪会迟两日再到,没想傅红雪却来得到比他预计的要早得多。
本来说是邀傅红雪共赴武林大会,自向应天自取灭亡,武林群龙无首,故拟定九月初十召开武林大会,旨在选出一位德艺双馨的新武林盟主。
傅红雪本是打定主意绝迹江湖,奈何叶开千方百计打探到他的去向,托人一定把信带到,说自己在石崖镇恭候,傅红雪若不来,他叶开恐怕就要在此空等月余。叶开也是料定了傅红雪心软,故意施了个“友人久候不至”的苦肉计,自比周生。
武林大会近在眼前,叶开却只当是与傅红雪畅游江南,纵情山水,毫不在意什么武林不武林,比武不比武的。
他不说,傅红雪也就不问,这点倒也如叶开所料,傅红雪这个闷葫芦,恐怕就这么一声不响随他的性子,待到武林大会结束,也这么一声不吭地再次消失无踪。
还不如在傅红雪身上下个针蛊,好时时知道这孤影侠士又去了何方。
武林大会三日后将在石崖镇的石盘谷中举行,由少林寺的果介方丈担任评判。果介方丈德高望重,但自认年岁已高,况少林弟子一心向佛,习武也只为防身持正,不应过多参与俗世争端,武林盟主之位应由大仁大义之贤士担当,因此这武林大会的评判,由果介方丈来当是再合适不过。
说说是武林大会,其实不过是天下自认武功高强之人的一场群架罢了,胜者不单从此声名大噪,还能赚个武林盟主的头衔,江湖人士自然无不趋之如骛。
而像叶开这样的,据他自己所说,纯粹是为了看个热闹的人却也不少。还有许多初入江湖,资历尚浅之辈慕名而来,一方面为了图个热闹,另一方面则是碰个运气,心想着万一上了擂台,侥幸取胜,哪怕未能赢得武林第一宝座,好歹也能得个尊名。
叶开捧着萃仙楼的糕点,一路跟傅红雪说着这段日子以来江湖上的各路小道消息,什么青城派新任掌门,崆峒派师兄弟阋墙,江南船帮克扣私粮……不论大小,一概知道得一清二楚,好像他才是那个江湖百晓生,武林什么诸葛的。
傅红雪则是一贯的冷面不语,只听着叶开的唠叨,却也不显厌烦,叶开偶尔问一句“你说是不是?”他也会嗯一声应答。两人本是手足兄弟,一来一去间倒也不显生分。
二人就这么在这一带四处闲逛,等着武林大会召开。石崖镇近来多了不少人,大多是江湖人士,本地居民也见怪不怪,把这武林大会当做是个做生意的好机会,纷纷摆出了阵仗,打算大赚一笔。临奉客栈的老板算盘打得噼啪响,心想着把房费涨它个二两,不不不,五两,这几日来翻番的都不少,谁管他这区区几银,有钱就赚,有人必坑。傅红雪和叶开自然也在这被坑之流,但这二人向来在钱财方面出手阔绰,也算是豪客两尊,除了房费还给了不少打赏,掌柜的笑眯了眼,亲自带他们上楼找的房间。
自然是两间房。只不过到了叶开这儿,两间房也与一间无甚区别。
傍晚时分,叶开抱着两坛子酒就大摇大摆地进了傅红雪的房间,下巴还夹着两只酒碗,连个门都没敲,傅红雪也由他去,竟连问都不问。
叶开也是委实不客气,大方地在桌边坐下,把两坛酒的盖子都掀开,“石崖镇的酒坊天下闻名,年年选为贡酒,我好不容易才搞来两坛,你尝尝?”
“我不喝酒。”傅红雪答道。
“我叫了点儿下酒菜,一会儿就送上来。”叶开把傅红雪的答话置若罔闻,只顾着倒酒,盯着酒的眼神真似个酒虫一般。
傅红雪也不再反驳,只是也坐到桌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小二送上来些花生米,炒青菜一类的小食和两副碗筷,又送了一叠核桃酥,说是掌柜的特意交代送与二位贵客的。
叶开喜甜,对这类小糕点也喜欢得紧,结果是又打赏了一锭银。遇着这么个豪气的客人,掌柜的眼睛这几日都得笑得睁不开。
“傅红雪,这回你得多喝,以往喝酒都是我喝得多,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我耍酒疯。”叶开说。
“你何时耍过酒疯?”傅红雪道。
“那是我内力深厚,长于自持。”叶开笑道,“上回我和翎儿成亲,广发婚帖,三五亲朋唯你不到,你说该不该罚?”
傅红雪不语,只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算你自觉。”叶开见傅红雪酒碗已空,就又给他倒酒,边道,“之后我多次差人送信与你,你却只有只言片语,如此敷衍,怎对得起兄弟一片真心?”
谁料傅红雪却笑了,“你是我兄弟,又不是我娘子,我难道还要事无巨细向你禀报?”
“诶,傅红雪,这话就是你的不对了。”叶开假意起愤,“你难道没听过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吗?这碗酒,你还真是非喝不可了。”
说着,叶开自己也直将碗中酒饮尽。
傅红雪说归说,喝酒却也不含糊。
叶开的嘴皮子一向利落,顷刻间能数出傅红雪数十桩罪状,每数一桩,傅红雪便饮酒一碗,叶开也跟着喝一碗,一坛酒片刻就只余酒香袅袅。
到后来叶开罪状也不数了,二人碰碗喝酒,只当兄弟久别重逢,秉烛夜醉。
傅红雪极少喝醉,自他记事起便只醉过一次,而叶开不同,他一喝酒就话多,醉得也快,虽不曾在傅红雪面前耍过酒疯,但一眼就能看出他醉了没有,有多醉。此时此刻,叶开已是醺醺然,再一杯便是要去与周公把酒言欢了,傅红雪却还清醒得很。
叶开拍着傅红雪的肩,指着他说:“你啊,就是不太懂得人情世故,当初我都把帖子亲手交到你手上了,想着这回你总不能装傻……没想到你更干脆,人都不来了,却还托人捎座珊瑚来。什么南海红珊瑚,我叶开四海为家,那儿来的空架子摆珊瑚?……我告诉你……”
话还没说完,叶开就啪地一声,额头磕在傅红雪肩上往边上滑下去,这是十分醉了,说着话便睡过去了。
傅红雪忙伸手扶住他,把他架到床上安置好。叶开倒好,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睡得更香。
这武林的新一代传奇对人竟如此的不设防,传出去怕是要给多口舌的武林人士留下话柄。
安置好叶开后,傅红雪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熟睡着的浑身酒气的叶大侠。刚才叶开说的话糊里糊涂,似乎逻辑全无,傅红雪细细思索也没得出个所以然,便也随他去了。只是他明明记得,当初云天之巅一役后叶开与南宫翎的婚帖是由一个老渔夫送来的,叶开何时亲手递过喜帖与他?但回忆一下,当初那位老渔夫身形,的确有些像叶开,若是叶开走路时微微佝偻些……傅红雪这才恍然,叶开是信不过别人,又怕自己不肯见他,才非得自己易容把帖子送到。
这叶开,也是心思太重,尘缘太深。傅红雪忽然想起他游历至一座孤山时,途径一座老庙便进去躲雨,里面唯独一位守庙的老和尚,在听他讲完那段时日的经历后对叶开的这句评语。
叶开这人,看似吊儿郎当没心没肺,自称是个江湖浪子,仿若真如他名字一般,终日只是开心度日,无仇无哀的,但老和尚却说他心思太重。
傅红雪也不知是自己太过冷漠,不懂叶开的心思,还是老和尚打了诳语,随口胡诌。
这时再想也想不出什么禅道来,傅红雪索性帮叶开盖了层薄被,此时已快要入秋,江南一带偏湿冷,叶开又喝多了酒,若这么睡了,纵使他内力深厚,也难免要着凉。
安顿好叶开之后,傅红雪便走出去,关了门,自己去叶开房间睡了。
第二天一早,傅红雪在楼下吃着早点,快要吃完时才看到叶开按着额头从楼上下来,看来还有些头疼。
一看到傅红雪,叶开就过来在他桌子边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昨天是你喝得多还是我喝得多?”叶开喝着茶问。
“自然是我。”傅红雪答。
“那怎么你看上去好端端的,我却反倒头疼?你什么时候酒量这么好了?”
“你喝酒太急。”傅红雪说。
“你趁我喝酒,偷偷把自己碗里酒水倒掉了吧?”叶开问。
“小孩子把戏。”傅红雪说,“没有。”
“哦。”叶开倒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只是拿走了傅红雪碗里的包子,又招手叫来小二,又要了两笼包子。
叶大侠这是头疼疼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