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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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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独孤楼什么时候过来的,我不知道,因为我病倒了。
——病得真不是时候。
连着发了几天的烧,从睡梦中醒来时,据独孤楼说,已经是三天后。
怪不得我会觉得浑身发冷。
脑子被烧得有些懵,我头疼地想,可是独孤楼怎么会也这么怕冷?
他喂我喝药,一碗汤药喝了很长时间,喝完他又往我嘴里塞了块酥饼,“这里没有蜜饯,有些榛子酥,你先吃点。”
榛子酥入口即化,可惜没多少,我吃完最后一块,忍不住舔了舔手指,没留神,这个动作正好落入独孤楼的眼中。我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谢谢你,我还真有些饿了。”
他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这些榛子酥是我在恒州看到的,我已经派人去恒州找那个做点心的师傅了。”
我愣了愣,暗想,榛子酥大概是慕苍苍的最爱。
想完,我头更疼了。
有这样一个人,他爱你的时候,天上的星星他都愿意为你摘,但他恨你的时候却恨不得掐死你,你作何感?
过了一会儿,有个亲兵送来一碗粥,我瞅着独孤楼准备喂我的架势,赶紧伸手想把碗端了过来。
他却没有放手,还将我的手重新塞进被窝里。
我不自然地“饭来张口”,一碗粥吃得非常艰辛。
期间,我和他都没有说话,像是在演一出哑剧。
终于,最后一口粥被我咽下,他开口了:“苍苍,我们需要这般生疏吗?”
妈呀,一见面就掐我脖子,我敢和你亲密吗?
“我知道你派人救我,知道你打恒州,知道你会来平城,我一直在等你……可我自知道你真的要出现在我面前,却感到害怕……还好,我终究还是被带到了这里。”在他的凝视中,我像挤牙膏一样慢吞吞地道。
独孤楼的视线从我的脸上慢慢往下移,直到我完全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当他温热的嘴唇贴在我的嘴角时,我觉得我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腔,好在他并没有太激烈的动作,只是轻轻碰了碰,便将头抵在我的胸前。他的声音闷闷的,可我听得异常清晰:“阿姐,我一定会带你回家。”
我被他这声“阿姐”叫得有一瞬大脑一片空白,怔了一怔,便听到他低低的笑声,他抬起脸,朝我眨了眨眼,如孩童般纯真的模样让我再次失神。
“想想那时,你自己才多大啊,非逼我叫你姐。”
我隐约觉得有点明白了,便也笑了,“你不是也叫了么?”
“你那时候多凶呢,我开始还以为素素是那个慕郡主,你是丫鬟,根本就是个野丫头。”
我打了个哈哈。提到素素,我赶紧问:“你知道素素的下落么?”我在萧府的时候,向萧初过打听过素素,萧初过只说被人救走了,我不好多问便没再问。
独孤楼嘴角的笑容忽地一僵,随即又淡淡地笑开,“你不知道么?不是被你们慕家人接走了么?”
我看不出他的笑有什么不对,便不置可否地跟着笑了笑。
独孤楼忽然抬起我的下巴,脸再次贴了过来。
我心里明白,以我和他的关系,亲嘴是躲不掉的,当然心理上的障碍还是有的,可我想,我都已经百炼成钢了,还能怕这个?所以,当自己渐渐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下时,我什么都豁出去了,只是两只绞在一起绞得很紧的手出卖了自己的紧张。
可他却忽然停了下来,在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空隙的时候。
当一个人处于极端紧张的状态时,很容易出现不可控的行为,比如此刻,他一停下,我竟毫不犹豫地自己贴了上去。
当有两片柔软贴在嘴上,我听到了什么轰然委地的声音,脑中一下子清醒过来。
可已经来不及了,城门洞开,后面只能是惨烈的巷战。
我被他吻得喘不开气,本能地向后面的床板倚去,却没注意到,这是个多么危险的动作!
脸之间的距离刚刚拉开,阵地迅速转移到我的脖子上。
我被这种湿漉漉的感觉刺激得脑中猛一个激灵,身体猛然僵住。
独孤楼也停了下来。
他也太敏感了。
我慌乱地开始补救,急切地抱住他的头。
大概是我这个动作显得太过忘情,独孤楼顿了顿,又继续刚才的温存,双臂慢慢围住我的腰,脸微微仰起,在我唇边又蹭了蹭。
回头想想,这个拥抱的姿势真傻。
抱了很久,我的腿都麻掉了,他才从我身上起来。
起来后,独孤楼又用手指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
我微微低下头,没敢看他。
意识到他起身要走,我才抬起头,“我也想出去走走。”
他扔给我一堆衣服,“我应该去找几个丫头婆子过来。”
我忙说:“不用,怪费事的,这么久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
他沉吟着点点头出去了,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四周打量这个帐篷,暗中庆幸,独孤楼没有进城。
于我而言,当下要是被关在四面高墙的平城内,我会更绝望。
独孤楼正站在中帐外面沉思,见我出来,即刻过来牵我的手。
默默走了一段路,他忽然说:“你也是那样对别人的吗?”
“什么?”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面色阴郁,我更是一头雾水,我又哪里得罪了这位祖宗?
他却没再说什么,又陷入沉默,我们最后来到的是校场,士兵正在操练,静静地看了一阵,他问我:“如何?”
我唯一的感知便是: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可我也不确定,毕竟这是我第一回到军营,大概所有的军营都这样,很肃穆。
我搜肠刮肚地想着形容词,最后吐出的却只有一个“好”字,这个字脱口的时候,我就想起本山大叔。独孤楼显然不满意:“好?”
我点点头,“我不太懂这些,不过我就是觉得好。”其实我想说的是:“在我心中,你是最好的。”终究觉得有些肉麻,就换了个说法。
独孤楼笑了,“和你们慕家相比呢?”
我倒忘了,慕家也都是武人。
一时不晓得怎么回答,独孤楼偏偏很想知道答案,他偏过头看我,我磨了磨后槽牙,睁眼编着瞎话:“慕家怎么能和王者之师相比?”
他看我的眼神很深邃,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这么认为?”
我正琢磨着刚才想说没说的台词是不是该派上用场了,他忽然笑了。真的,和这个人对话是件很累的事。
我还是认命吧,沉默是金。
又站了一会儿,我被风吹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一惊,赶紧说要送我回帐中。
回到帐中,他在我身上披了件披风,拉我在火盆前坐着。
忽然想起个人来,我问他:“陆然现在在哪?就是和我一起的朋友。”
“他叫陆然?”
“嗯,除非他换了个名。”
“他在我军中。”
我其实想知道陆然到底在做什么,不过见独孤楼一脸不关心的样子,我也不好缠着问。
“我没事了,你忙你的去吧。”
“你没看我现在也是个闲人么?”
我看着独孤楼,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他把皇帝的老巢给捅了,眼看就要改朝换代了,他倒成闲人了。
“怕吗?”我问他。
“怕,怕你离开我。”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接不上话。
他笑了笑,反过来问我:“你怕吗?”
怎么能不怕呢?我诚实地点了点头。
“怕什么?”
“怕死。”
“除了这个?”
还没完没了了。“我怕自己会死,怕你会死。”
他静默下来,过了会儿,又抛出一个问题:“慕非呢?”
我不知道独孤楼为什么老是提慕家人,还总是在比较,一种奇怪的感觉蔓延全身。我恍惚想到一件事:慕家也是燕国旧人,而独孤楼是原燕国太子。
这一想起不得了,头脑电中闪雷鸣,我怎么给忘了呢?复国就是独孤楼现在正在做的事,复国成功,他就是燕国新君,那慕家呢?
支援独孤楼?反踩一脚?自立称王?
不管哪一种可能,有一件事,可能性是很大的,那就是:“我快要见到慕家人了?”
“你不想见他们?”我没意识到已经将心中的疑惑脱口说了出来。
“当然不是,我进宫后就没见过他们。”
独孤楼笑得很古怪,“苍苍,你在慕非面前也是这样么?一边亲吻,一边口是心非?”
我被这句话骇得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独孤楼没再说什么,起身往外走去,我将他拉住,可看到他眼中满是戾气,我张了好几次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徒然地松开手。
我很挫败,我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个局面。
独孤楼走后,陆然来了,我颇感意外。“你怎么来了?”
陆然脸色不大好,也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我,半响道:“慕郡主?慕皇妃?”
我被他阴阳怪气的调子恶心到,忙摆手说:“你拉倒吧,看我笑话呢?”
陆然笑了笑,脑袋伸到我面前,低声说:“这位独孤太子都快成人精了,怎么没识破你?”
“大事精明,小事必然糊涂。”
陆然一愣,点点头:“有道理。他被俘是三年前,他十七岁,我不晓得那时慕郡主多大,但应该不是幼女,他们是自幼相识,那和现在肯定差不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