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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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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到了萧初过的妹妹萧初娴,那是一张神采飞扬的脸,漂亮得咄咄逼人。
“二哥——”一见到萧初过就是一个熊抱,然后又狠狠亲了下萧初过,我在她身上可真没看出一点大家闺秀的矜持来。
萧初过向她介绍我:“这位是慕郡主。”
“慕姐姐好!”她这声姐姐叫得我肝肠寸断,我干笑了声,和她热络寒暄:“你就是初娴吧,初过经常跟我说起你。”说完就见着萧初过嘴角在抽搐。
既然人家尊我为长,我就得教教人家,这道行二字怎么写。
萧初娴表情明显一滞,过了片刻,探究地看向萧初过,萧初过已经恢复如常,温和地笑了笑,拉着萧初娴往里走。
萧初娴到这里后颇为忙碌,先是进宫拜见宫中的几位贵妇,尔后又去看望了各位达官家里的小姐们,镇日里见不着人影,等她离京,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我被萧初过再次折断的手指也好得差不多了。
萧初过依约将我送出城,萧初娴骑着高头大马而来,英姿飒飒,去时说染了风寒,需要坐马车,而我就藏在那辆豪华马车的隔间里。
我爬上马车,尔后又跳下来,我对萧初过说:“我对你很好奇。”
我第一次在萧初过平静的脸上看到了错愕。
萧初娴不明其间含义,视线在我和萧初过脸上扫来扫去,一脸的茫然。
我笑笑,“初娴,我们走吧。”
到了城郊,萧初娴将准备好的包裹递给我,还不死心地问我:“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洛阳?”她劝了我一路,大致就是说世道有多乱,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孤身在外有多不安全,而我依然坚持去江南。
萧初娴很无奈地耸了耸肩,跟我道别。
我没有让萧初娴给我准备马,因为是战时,马匹是被严格控制的,而我虽然会骑马,但骑得不好,要是要是被人拦下来,会有不小的麻烦。
我没有这种经历,步行长途跋涉,走得颇为劳累,不过人是容易习惯的,加之这里民风淳朴,偶尔在道上遇上牛车,还能搭上一程,所以不知不觉中便已离开京畿,遥遥看到恒州城的城门。
从城门的气势上可以看出,这是个大城市。我在路边茶寮喝了碗凉茶,正准备继续上路,抬头看到州郡大道上熙熙攘攘地来了很多人,扶老携幼,像是某一个村落在举村搬迁。
我拦住一个老头,问:“老丈你们这是?”
“姑娘,你是要往恒州去吧,别往那去,那里快要打仗了,城门都已经封上了。”
我明白过来,他们是附近郡县的百姓,正在逃难。
恒州在东南方向,皇帝现在在西南和慕家对着干,战争机器已经隆隆启动。
从东往西,我要去江南,只能经洛阳走;可洛阳地处南北之间,历来是兵家之必争,又有萧氏坐镇一方,两边的警戒必然极严,想从边境上穿过去,恐怕不易。
也就是说,我南下的路,已被拦腰切断。
我郁郁寡欢地跟着流民往西北走,遇见一个白面书生,我问他:“你这是要去哪儿?”
“当然是平城,那里安全,又有粮。”
他叫陆然,我们相识于一间破庙,他的钱袋被偷,我的因为藏得分散幸免遇难,我瞅着他,觉得他是个实诚人,便让他跟我混了。
到了平城,守门的不让我们进去,这在我的意料之中,平城是有粮食,可也是有限的,哪里经得出这么多难民的消耗?不过我身上有钱倒也不怕,贿赂了下门卫,我们就成功地进了城。
安顿下来后,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是谁在打恒州?”
陆然白天出去,一直到天黑才回来,听我这么问,半响才道:“好像是独孤楼。”
我愣住了。
独孤楼在恒州发动兵变,他剑锋所指,就是京城。
若是别的诸侯,或许会先圈地,待站稳脚跟后再图和京城分庭抗礼,可独孤楼不会。
陆然在原地转圈,忽然道:“京城守不住。”
我脑袋垂了下来,“你不是说京城就算没有皇帝也会固若金汤的么?”
陆然哑然,讷讷地道:“独孤楼在稚子之岁成名,若不是被部下背叛,也不至于被俘。他要是不被俘,前燕也不至于落到那样的下场。”
他眼中有惋惜之意,我一愣,不禁对独孤楼产生了兴趣,“他那么厉害?”
陆然点头:“你是个姑娘,大概不了解,前燕有三鹰,独孤楼、慕非和宇文成功,曾有人言,‘去二鹰,燕可破。’宇文成功背叛独孤氏,一个投诚一个被俘,剩下慕家,终是独木难支。”
“那个预言家是谁?”
“武定侯。”
啊,国之栋梁。
“京城若是守不住,我们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
“我们出不去了。”
“啊?”我尖叫起来。
陆然这会儿倒淡定了,“京城都守不住,哪里还是安全的呢?”
是啊,京城一旦沦陷,天下大乱。
我说:“陆然,我们去南夏吧。”
陆然转过头看向我,表情前所未有地郑重,“苏姑娘,你是哪里人?”
我愣了下,我曾经对他说我是南夏人,叫苏离离,依母遗言到北周寻亲;他那时没有追问,原是认定我没说真话。他从哪里看出破绽的?容貌?
对慕苍苍的容貌,我无法说得很具体,因为我来到这里后,只有开始仔细端详过,后来却是本能地回避,连早上起来梳头都几乎不照镜子。可即便这样,我不能否认,慕苍苍长得非常明艳动人,也更像是前燕人。
燕周两国本是一家,都由前朝分裂而来,但燕国人可能因为处于更北方,和周国人有细微的不同,五官更立体一些,肤色也白皙一些,平均身高也高些。
当然这是群体间的比较,放在个体身上并不完全适用。
比如慕苍苍,她就不高,在老皇帝的后宫中,甚至矮得有些扎眼。大概就是这个缘故,老皇帝才会认为“我”还是个孩子。要知道,老皇帝的皇后十三岁就嫁给他了,和她相比,“我”十七岁入宫,其实已经是老姑娘了。
未及我想明白,陆然笑了,“你想去南夏,就不怕南夏人把你五马分尸,分而食之?”
我打了个冷颤,半响聂喏道:“我只是长得像燕国人。”
他挑眉,我想了想,还是坦白从宽,哂笑道:“南夏人哪里有你说得那么野蛮?我听说他们是礼仪之邦。”
陆然呵呵笑了起来,“这么不经吓,还敢独身一人四处走。”
“逃命嘛,哪里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他又笑了阵,看着我道:“你是个有趣的小姑娘。”
“有趣”其实不是什么好词,在这里等同于“傻缺”,而且还称我为“小”,更是轻视,不过我还是笑纳了,我不也是冲着他实诚,才坚定地跟人家混的么?
沉默了阵,陆然叹了口气,“当初就不该留下独孤楼。”
这种事后诸葛的话真没什么好说的,我沉默着,忽然听陆然道:“你们太子殿下真就那么好看?”
我愣愣地,“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啊……我随便问问……哈哈……随便问问。”陆然涨红的脸更力证了,他是个老实人。
我低头,佯装害羞地笑了笑。
世道越发地艰难了,我拿着半袋面粉对陆然说:“这是最后一点了。”
陆然想了想,道:“快要结束了,等城破了,我们逃出去,你和我一块去洛阳。”
“你要投靠萧家?”
我说完自己就愣住了,我想起萧初过,一直没传来他挂了的消息,他应该还活着,平城城破,萧初过会在哪里呢?他现在还在平城吗?
想完我心里一松,然后就乐了,我简直在为古人操心。
我问陆然:“你觉得萧家会勤王吗?”
“当然,不过离自立也不远了。”
“你觉得老皇帝末日快到了?”
陆然冲上来捂住我的嘴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说。”
一直坚持到城破这一天,我们的厨房里还有些吃的。
我将两个燕国兵士引诱到巷子里,陆然从后面将他们敲晕,然后我们扒了他们的衣服,自己穿上往城门口逃去。
……一切都如我们事先所想的那样。
但是……我很怕说这个“但是”,但我还是要说,但是出了意外。
在城门那里,快要松气的时候,我被识破。
我不是军人,连男人都不是,军人的走姿我虽然练习过,但稍一松懈,就被看了出来。
城门口顿时热闹起来。
我事先就想了,要是被识破的下场。
想什么来什么,当事情真的发生时,我只能尖声惨叫,同时响起的是另一句话:“住手!她是殿下的太子妃!”
世界安静了。
然后有个人快马加鞭地往城外去,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陆然,陆然则在沉思。
出城的人回来后,我被塞进一辆马车里,陆然看着我,低声说了四个字:“面目全非”。
我苦笑。恰恰相反,壳子没变,变的是内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