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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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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棣州就交给我哥哥罢。”萧初过如是说。
也是,有了洛阳萧氏的后盾,拿下青齐根本就是小儿科,对萧初过这种挑人打架只挑大个儿的人来说,去打棣州太没意思啦!
再说,不是还有萧初绽么?
顺便说说萧初绽,对他我没有太多的耳闻,但我知道,他在萧家军中的影响毋庸置疑,首先一点,萧初绽一直留在萧青莲身边,和那些高级将领们,至少能混个眼熟吧,事实上不仅于此,南北交战时,萧初绽也是屡立奇功的,要是没有这些个历练,他敢带几千人就想着忽悠拓跋皇帝?
——天下兵马进京勤王,洛阳就去了几千人。
人心如此,拓跋皇帝岂有不败之理?
不晓得有多少父母羡慕萧青莲,怎么生的儿子个顶个地争气呢?
反正迟早要交手,那就趁早吧。
就这样,萧初过再次开始急行军。
必须要赶在独孤楼从燕山上翻下来之前。
于两个月后,我们到达易州,离幽州还有百十里的距离。
这个速度也不慢了,不同于当初兵进河东时,我们只有一万轻骑兵,现在有二十万人,人多了,集结出发就很费时间,且缺少马匹,还不是洛阳过来的精兵,大多数还是原先的民兵。
萧初过在治军这件事上,是非常严苛的,甚至称得上残酷,他自己不要命,就希望手下人和他一样拼命。我现在就是他手下一名小兵,好在我有段天涯做靠山,对他的脾性也有些了解,他对我还算特殊照顾,所以还能坚持。
到易州后,萧初过忽然停了下来,我不解地问段天涯,段天涯就给我讲了幽州现任太守姜延昭,说起来和萧初过还算同行,都是贼寇出身,不过萧初过顶多算是山贼,他是盗墓贼,做过正儿八经的摸金校尉。
我一听全身起鸡皮疙瘩,段天涯毫无察觉,照旧讲着故事。这个姜延昭做过最轰动的一件事儿,也跟盗墓有关,他在前燕覆灭后,扒开了前燕皇陵,据说挖到了不少宝贝。
我立刻就明白了段天涯讲这个故事的重点在哪里,“独孤楼替祖宗报仇的机会来了,肯定不能放过他。”挖别人祖坟可是天大的罪过,要是结下其他什么梁子,还有一笑泯恩仇的可能,此仇不共戴天。
“聪明的丫头。”段天涯看我的目光有些怪,我探究地问:“慕家难道也有先人葬在那边,被他顺手刨了?”
段天涯有些哭笑不得,“那应该没有,慕家真正算发迹还是从令尊开始的,令尊将来的陵寝应该还没动工。”
虚惊一场。我说:“那这是好事啊,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把他拉过来。”
“嘿嘿,丫头,你倒和小将军想到一处了,可姜延昭不是想拉就拉得过来的,他和独孤楼有仇,也只是不会向独孤楼投降而已。”
“这不打紧,先一致对付独孤楼,解决了独孤楼,有什么问题回头再商量嘛。我们要是能和他里应外合,那就毕其功于一役啦。”
“嗯,想法着实美好。”
“他不愿意?”
段天涯笑了笑,突然不着脑地问我:“你真的,喜欢小将军?”
我愣了一愣,“很明显吗?”
段天涯一副无语无语的样子,“丫头你真是……”
我将话题扯回到姜延昭,“姜延昭到底怎么想的啊?”
“和死人打交道打多了,就有点不通人世,他任谁也不理,就想死守。”
“嘿。”我乐了,“摸金校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骨气啦?”
段天涯笑道:“敢去刨死人疙瘩的,哪个不是亡命之徒?能从一个摸金校尉做到如今郡守一方,他就是个精明的亡命之徒,智勇双全,岂不无敌?”
我仔细地想了想,幽州是为了国防修建的边境堡垒,墙高粮广,必然难克,不管是萧初过这样的强人,还是独孤楼那样的神人,这都是块硬骨头。现在萧初过和独孤楼都想争这块骨头,可不是先到先得这么简单,不管谁先到,都很有可能陷在这里,然后等另一方到来,又是一场硬仗,于姜延昭,乐观地想,他就可以看到萧初过和独孤楼鹤蚌相争,然后他坐收渔人之利,多好的事儿啊……最不济的,萧初过和独孤楼携手——这个可能性姑且算上,虽然在我看来无限趋近于零——城市的攻防战,攻方的人数可不是多多益善,人太多了,在同一时间也展不开,只能一批一批地上,实际的攻击效果可能还不见得好。
以亡命之徒的心理来分析,姜延昭应该是冲着渔人之利这样的最高利益去的。
再说,原来的世界已经在独孤楼的最后一击下土崩瓦解,现在正是重新洗牌的时候,人家有什么理由将大好的城池白白拱手相让?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在这等独孤楼来,然后携手攻城?”
段天涯喝了口茶,悠悠地道:“这法子不错,管他多硬的骨头,反正他不会有援兵,我们慢慢地打,不停地打,总会打下来的,火到猪头烂嘛。”
我凑到他跟前,“舅舅,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妙计啦?”
段天涯扑哧一笑,“别想在我这刺探军情,我不告诉你。”
我撇撇嘴。不过没多久再见到萧初过时,我就知道有动向了。
萧初过和段天涯咬了一阵耳朵,声音不大,听着挺费劲,我便没仔细听,不一会儿就注意到萧初过在上下打量我。
我被他打量猎物的眼神惊到,求助地看向段天涯,段天涯却装作没看到一般,径直走了出去。
“有什么事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夹着颤音。
萧初过又盯着我的脸看了一阵,轻声开口:“苍苍。”他的声音低沉,稍嫌沙哑,我的心蓦地漏跳了一拍似的,他却没有说什么。
他站起身,从一个包裹里取出一个字画一样的卷轴,拿到我面前,然后徐徐展开。是一幅画,画了一个少女,一身红衣如血,正对着画外之人回眸一笑。
有少女独有的娇俏,还有女人初现的柔媚。
陌生而熟悉的人,我盯着她看了半天,直到余光扫到她脚踝上的铃铛,眩晕感袭来。
我将画还给萧初过,脚下无意识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在墙上,才突然清醒过来。
我甩甩头,刚才那种感觉,就像撞上了鬼。
画中人正是慕苍苍,看上去像是两三年前的她,少女初成长的模样。
画画之人,画技一般,但感觉出用情。以那时慕苍苍的年纪,一个完全没长开的女娃,竟然能在她脸上捕捉到这么一丝妩媚来。
我心中定了定,开口:“你这哪来的?”
萧初过注视着我,“可否帮我一个忙?”
他这个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求人帮忙,我笑了,“将军有事吩咐便是。”
“当一回慕郡主,可好?”
我从他刚才取画的包裹里翻到几身女装,其中一身就是画中的红衣,“我去试一下。”
我从內间出来,很久没穿女装,都有点走不了道,磨磨蹭蹭地挪到萧初过跟前,“还挺合身的。”
萧初过打量着我,突然伸出手来,在我的怔忪中,将我头上束发的带子扯了下来,头发瞬时如流苏一般披洒下来。顿了顿,他的手拂过我的耳廓,将我的几缕头发别到耳后,他的眼神,他的动作,无一不温柔,我有些恍惚,有一瞬都记不起眼前的人叫什么。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从袖口里掏出一根闪亮的链子,然后忽然弯下腰去。
等他起身,我轻轻抬起右脚,便有清脆的铃音传入耳中。
如梦幻一般。
我在屋里走了好几个来回,觉得自己正置身于一个瑰丽的梦境中。来到这里一年多,第一次觉得自己和慕苍苍之间,有了一种神秘的牵系。
春风一度的繁华京都,陌上少年风流,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我似乎看到了慕苍苍的过去,那如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的年少时光。
“我需要做什么?”
“谋刺。”
“姜延昭见过我吗?”
“这幅画就是从他那里取得的,当年就是他带人扫荡了前燕皇宫。”
“那这幅画是独孤楼画的?”
“连你都不知晓的事,何必问我?不过除了他,旁人还有谁能做出这样一幅画?”
“我须用何种手段?色杀?”
萧初过滞了下,“随你,柳濛会一道去,她会保护你。”
我笑了,“那为何不让柳濛去做这件事,她会武,不应该更合适么?”
“单单蕙丛,她无法接近姜延昭,且她也非姜延昭所好,姜延昭府上,包括他的夫人,大多都是前燕国人。”顿了顿,萧初过续道:“去年你随临安王到平城,在你入宫之前,他曾经拿着这幅画去向令尊提亲,说愿意遣散府中一众姬妾,迎你过门。据说就因为此事,令尊才迫不及待地将你送入宫中,以免引来不必要的猜忌。猜忌应该还是有的,姜延昭受诏入京,被当庭斥责色令智昏,后来不知得了哪位高人的点拨,幡然醒悟,顺水推舟,将这幅画送进了宫。”
我听得有些呆,“他刨了燕国的皇陵,然后要娶燕国的郡主?”
萧初过笑,“盗皇陵是之后的事了,也是打着筹集军资的名号。”
我感觉依旧怪异,想了想,“那你手上的这幅,是原作,还是……?”
萧初过表情有些不自然,又顿了顿,“是我的仿作。”
我惊得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我才回过神,嘴上聂喏:“我说呢,一个半大的丫头片子,怎么会是这副神态。”
萧初过脸上骤然一变,原先的柔和消失无影,眼中却似闪过一丝慌乱。我有些尴尬,打着哈哈,“还真是幅名画,你这都不晓得是仿的谁的了。”说完有些郁闷,我这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