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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槐安调(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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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之中,她无声无息地睁开了眼。几乎是立刻,她便察觉到身边有人。
下意识就要去拔枕下的拔剑,却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灼痛感拉回了思维。
这个人没有杀气,呼吸绵长,该是睡着了。看来她并没有落入什么不太愉快的人手里,否则就不是躺在暖暖的丝被之中醒过来了。
适应了黑夜的颜色,她转眼打量起救她的家伙。
闲适的衣着透出低调的贵气。他靠在床边,脸隐约可见,嘴角歪着笑,是少见的阳光俊逸。
是他!
槐序愣了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倚在旁边的曲檐一下子睁开了眼,对她露出大大的笑容开玩笑道:“槐序姑娘,你再看下去我都要以为你爱上我啦!”
冷不防他会忽然睁开眼,槐序眼睛跳了一跳。她看了一会儿,玩笑话自是不必理会,只是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笑得这么开心。不过她也不是会随便问的人,于是微微转开了头,想坐起来。
“今日之恩,他日若有机会,槐序定当相报。”
不问所在何地,不问为何救她,不问前因后果,只说相救之恩。
曲檐心里有些失落,说不出的失落感。
他不慌不忙地阻止她:“别动。这里很安全,你先在这里将养着,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你放心,不该问的我不会问。”
槐序想了想,顺从的又躺下了,却仍旧少言少语。
“你要不要喝点水?”
槐序迟疑了一下,下意识摇头,摇到一半却又坦然的点头。
“麻烦曲公子了。”
曲檐笑眯眯的倒了水:“不麻烦不麻烦。有什么问题尽管提,能帮的我都可以帮你。”
槐序喝完水将杯子递给他的时候顺着他的话问道:“我想方便,这个公子可能帮忙?”
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曲檐尴尬的无言以对。
“哈哈!姑娘说笑了。”挠挠头,曲檐嘿嘿一笑,干脆装傻充愣到底了。
“我是说真的。”
曲檐整个脸都皱成了一团。
槐序是个很奇怪也很大胆的女子,她可以在救了曲檐之后转眼翻脸痛下杀手,自然也敢在公然挑战了瞿梁梁家之后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梁家。
梁家上下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双双跟喷火龙似的,恨不得立即将她烧死了去。
槐序连眼梢都没动一下。跟在曲檐身后五步半,绝不多一分,也绝不近半寸。
“曲檐!你明知道她……你还把她带来,你什么意思!”梁雨郦闻讯而来,第一个跳出来,把他拦住了大门外。
曲檐耸肩以示无辜:“新请的护卫,二小姐你有何见教?”
这话还真没错。将养了几天,槐序伤势将将好,便提出用替他当护卫来偿还恩情,理由如下:
“我大约日子所剩无几,赏金不拿也罢。索性,你在瞿梁一天,我便护你一天。若你哪天死在我前面,我便将你殓了,权当作报恩了。”
“护卫!”梁雨郦一副见鬼的模样,气得直跳脚,“你故意的是吧?这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女人,护卫?哼,长这样,怕是做什么见不得的勾当……啪!”
话未尽,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捱了一巴掌。梁雨郦声音如剪断了一般,张了张嘴也没声音。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槐序似乎从来不曾动过,只有剑上槐花荡漾。
曲檐后退一步,展开手上装风雅的折扇,点头附和:“二小姐好像还没学会待客之道,唔,看来是吃的苦头不够呀!”
话说得不算太难听,梁雨郦却受了奇耻大辱一般,咬咬唇冷笑。
“夫唱妇随,果然是一对狗男……”
“梁雨郦!”梁晴姒气息平稳精神头尚好,除了脸色有些白以外看不出什么。
她大步走出来,冷厉地看了梁雨郦一眼,警告的味道十足。
梁雨郦被她的目光盯得一个哆嗦,却还不死心地意图挣扎:“大姐,是她……”
“闭嘴!你还嫌你不够丢人吗?!滚回去!”
梁雨郦被这么一吼,顿时懵了。
“……呵呵。”槐序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抱着剑干脆别过头不去看这一对姐妹。
梁晴姒也不恼,看也不看槐序,只将曲檐客气地请进门。
五步半。槐序跟得不多不少。到门口的时候,守门的弟子犹豫着要不要拦她。梁晴姒却停下来了,装过身看她。
“你不能进。”
“哦?”槐序声线平平毫无起伏,“我如何进不得?梁晴姒,梁家主。”
梁晴姒微微蹙眉,眼底有些薄怒:“明知故问!”
槐序眉眼间染上了冰霜:“是么?你以为我不进就没事了?梁晴姒,有本事你叫她们永远都不要出这大门。”
两人眼神相接,各不相让,颇有一触即发的味道。
梁雨郦听出了什么,有些惊疑不定,倒是一句话也没再说。
曲檐以手抵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半点没有要劝一劝的想法。
“你倒是隔岸观火,看得很起劲啊。”
曲檐闻声跳了一下,拍着胸脯舒口气,很不满。
“孟烟祝!你走路敢不敢再悄无声息一点啊!”
“可以。”孟盏走上前来,身后跟着神情慵懒的上阙。有清风拂过,她伞下的翠色叶子微微跳动。
“……”曲檐瞪眼,很无语。
“是你。”自孟盏出来,槐序就若有所思,听她说话,心里便有了底。先前她没有细想,如今再见,她却想起来,在梦里出现的那个执伞的红衣女子,不就是眼前这位?“你是……”
“你还记得我啊。”孟盏向她颔首致意,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惹得尖着耳朵听下文的曲檐咬牙切齿。
槐序心下有所怀疑,然而见她并未多说,也就不再纠缠,目光重新回到梁晴姒身上,大胆而挑衅。
“和当年一样。缩、头、乌、龟。”
槐序就是这样,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每一句话都带着攻击性。
梁晴姒觉得头疼,并且疼得都要炸掉了。这本是梁家的家务事,真要闹大了,反而对梁家不利。
当了几年家主,梁晴姒早已经学会了利益最大化。这个时候不是闹私人情绪的时候,否则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没有了隐怒,只剩了一片虚无的客气。
“既是曲檐公子的新护卫,自没有阻拦之理。槐序姑娘,请。”
槐序进了梁府,无异于一只毒蜂进了狼窝,只看谁更狠更毒,否则便是灭亡。然而也并不是每一只狼都敢挑衅毒蜂,而毒蜂大多数时候其实也不会招惹他们。
除了梁雨郦。
梁晴姒本下令她禁足,奈何她压根没当回事,有事没事就往客房绿雅阁这边跑,逮到曲檐就火力十足。
槐序只当她不存在,曲檐却架不住,常常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了。而结果也很单一,梁雨郦惨败,然后屡败屡战。
“槐序你可真绝情,每次看见那嚣张丫头从来不提醒我就算了,连把手都不搭,还说护我周全呢!”曲檐忍不住就抱怨了。
槐序懒得理会。
“槐序你说,那丫头是脑子有毛病罢?屡战屡败,明明打不过还要来找打。你说我们是不是该给梁家主吱个声啊?”
槐序嘴角扯了扯,算是笑了。
“蠢货。”
“诶?诶诶?槐序你也觉得她蠢?诶,我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槐序能说什么呢?唯有望天假装没听见。一个女孩子,整天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吵吵闹闹,还能是什么?
没相处之前,还以为曲檐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才华出众,傲视一切。然而相处下来,槐序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装。表面上做事随心,不受拘束,整天嘻嘻哈哈,没皮没脸,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实际上……抱歉,她还没到那么了解的程度。
槐序嗤笑。若不是他身份……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与他有交集罢?
好在,他是如何的人,与她并无干系。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她斜眼看他,坐在假山上头,拽着一朵花晃动,仰着头看天。
槐序收回目光,低下头,手指一寸一寸抚过四月剑。雕刻着槐花花纹的剑柄,透着青芒的细剑。
忽然一道风声倏忽及至。她剑出鞘,飞来的花枝劈成了数段,鲜艳的花瓣洒下,宛如一场华丽的谢幕。
槐序看向始作俑者。
曲檐坐在上头笑眯眯的道:“你的剑有点意思,能借我看看不?”
“不可以。”对于一个习武之人,兵器离身意味着死。
“好小气,你简直比孟烟祝还要小气。”
孟烟祝?槐序心下一动。
“孟……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曲檐咦了一声,从假山石跳下来,靠近了几步,支着下巴,眼底闪烁着精光:“这可真是奇闻。孟烟祝到底是哪里不同了,竟然连槐序这样从来不关注别人的女子都打听她了。”
“我只是好奇,随口问问。”
“哦?”曲檐潇洒转身,向九池亭走去。“她可是个神秘得很的人。别说你,我都很好奇。一个身怀武功看似柔弱的美貌女子,孤身四处找寻擅琵琶的人。”
九池亭里备着茶点。曲檐自己倒了一杯,搁在嘴边却不急着喝。
“这世间对她的所知不过了了。她仿若就是一个谜,没有人猜得到。世人都道我与她知己相交,实则我所知并不比你们多。”
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到桌上。他又倒了一杯茶推到对面,抬手招呼她,示意槐序坐到他对面。
槐序依言坐下了,却没有碰那杯茶。
曲檐也不强迫:“槐序,你与她该是同一类人。心里有一些永远的伤口不愿给人瞧见,因而故意表现得冰冷不易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