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寒曦雨》丹眼皮

29、谁的浮生之再见

　　赵梦影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楼上已经静悄悄，想必菲菲已经睡下了。看看墙上的摆钟，已经11点钟了。又看了看大门口，丈夫还没回来，还是先回房吧。

　　她将双手按在胸前，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心还是跳的厉害，年龄越大，这病就越严重。看着逐渐减少的台阶，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能就这么死了，这个世上还有让她挂念的人，她想。

　　在房间的床边坐下，她叹了口气。菲菲今天是怎么啦。孩子大了，很多心事都不跟她说了。宁可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也不告诉她，难道她这个妈妈做的不称职吗？

　　菲菲小的时候乖巧听话，又有礼貌，见人就打招呼，一张小嘴甜的跟蜜似的，甚是讨人喜欢。

　　现在长大了，母女关系到是疏远了，大不如从前了。不像小时候那样整天粘着她，跟前跟后的叫妈妈。

　　记得有一次幼儿园开家长会，老师让每个孩子对自己的爸爸妈妈说一句话，菲菲扎着小辫子，穿着青绿色裙子，站起来就说“祝妈妈长生不老”。

　　别的同学都说：妈妈我爱您，妈妈我永远和您在一起，妈妈您幸苦了。她却说了句“祝妈妈长生不老”，结果引来哄堂大笑，菲菲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笑话她，哇哇大哭起来。

　　从小菲菲就知道妈妈身体不好，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妈妈能够身体健康，她不要妈妈病死，所以没想就说出这么一句。妈妈听后泪眼汪汪，她发誓要努力的活下去，她不能死。为了女儿，为了她爱的那个人，更为了那个被她丢弃的孩子。

　　梳妆台上摆着一张婴儿照，是菲菲满月时照的。她起身把照片拿在手上，用手抚摸孩子的小脸，看着照片中酣睡的小天使。她哭了，泪水滴在照片上，模糊了视线。

　　她想起了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那个被她抛弃的孩子，那个刚刚出生5天的孩子。

　　那是她跟他的骨肉。她竟那么狠心丢弃了她。孩子，现在好吗？没有妈妈在身边，你过得开心吗？有生病过吗？我是一个不称职的妈妈，你的新妈妈一定比我好。请原谅妈妈，好吗？

　　泪水顺着脸颊一直流着，她任由这泪水一趟一趟地往下趟，她已经不记得趟过多少次了。

　　放下照片，从床底拿出一个木盒子。盒子用朱漆上了色。因保存完好，26年了还跟新的一样。朱漆的色泽很漂亮。那是她当年演出时赞助商送给她的。这种高贵的朱漆盒子一般都用来装名贵瓷器，高档饰品。她却用来装一个男人的照片，虽然这个男人跟她的往事也快成为古董了。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陈年老照片，还有一枚用油菜杆儿做的指环。菜杆儿早已失去水分，变得枯萎，发黄发灰，接近黑色。如不是她经常放在水里泡泡，再晾干，这样细心的照顾着，只怕早就要丢进垃圾桶了。

　　她拿起指环套在无名指上，刚一戴上去便断了。她的心猛地一沉，难道我们真的没有缘分吗？说好一辈子要在一起，说好的非他不嫁，说好的非她不娶。

　　难道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吗？就像是你吃了吗？你在吗？你走吧这样随意的话吗？她小心翼翼地把残裂的指环放回原处，再把照片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照片中的男人是她爱了一辈子，也恨了一辈子的人。说好的回来娶她，说好的让她等她。她听了他的话一直等。

　　看着肚子逐渐隆起，她不敢呆在家里，爸爸知道了会打死她。她只好在外面找了房子，跟家里谎称是去外地打工。生产的前一天肚子疼的像是要死掉，她搂着肚子一个人来到医院，躺在冰冷的产床上。

　　随着哇一声啼哭，一个女婴诞生了，她是那么美丽可爱。

　　看着孩子，想起了那个负心的男人。为了报复他，她遗弃了他们的孩子；为了报复他，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另一个爱她的男人并做了他的妻子，还给他生了孩子。

　　如果他有苦衷，他大可跟她说清楚，她不是不讲理的女人。但他选择消失，选择一走了之，选择不见她，这究竟是为何呢？26年了无半点他的消息。难道他真的死了吗？想到这里她不禁后退一步重重地坐撂在床上。

　　如果这一生能有机会再见到他，她会跟他说她还爱着他，一直爱着他，她从未忘记过他。她还会向他的心上捅一刀，告诉他她遗弃了他们的女儿，刚刚出生5天的女儿。

　　想到这里，她的心一阵剧烈的绞痛，她真的要死了吗？可是，她真的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我穿梭在人流跟车流中间，就连红灯也没看见，一直呆头呆脑的往前冲，我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走路不带着眼睛吗？现在是红灯”。司机伸长脖子骂我，四面八方响起了汽车喇叭声，就因为我，道路已经处于瘫痪，可我全无感觉。

　　这段时间，基本回家倒头就睡，头发脏了也不想洗，衣服该换了继续穿在身上，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

　　这难道就是失恋的感觉吗？我有谈过恋爱吗？真是要笑话死人了。我竟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如果这件事传开，走在街上不知会不会被人拍死。

　　上班呢？要么目光呆滞，要么死命干活。有时发作了竟跟疯子似的一把从清洁工手中抢过拖把，在地上一通猛拖。

　　办公室里的人全都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看着我，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

　　昨天明美见到我吓了一跳“小曦，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告诉我啊？”她拼命地摇着我。我全无感觉，跟死人一般。如果就这样死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这样会憋坏的，要不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尽管明美急得直跳脚，我还是无感觉。

　　我也想哭，就是哭不出来。我的眼泪好像上辈子已经流完了似的，现在连一滴泪都流不出。

　　如果真要问我为什么会这样，答案只有一个：太笨或猪头

　　自从那个夜晚，那棵树下两唇温柔一碰。汪雨泽也没来找我了，他生气了吗？

　　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他喜欢我，而我却喜欢一个有妇之夫。如果他知道了，还会看得起我吗？

　　星期天的早晨，路过工地时，看见爸爸正艰难地扛着沙袋，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他的肩膀跟背上红红的一片，好像已经磨破皮了。

　　看到这一幕，我积攒了几天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喷射而出。我跑过去扒掉他肩上的沙袋，红红的血印，细小的血珠在太阳下更显红艳，那红艳灼伤了我的心。

　　“爸，您别再抗沙袋了，走，跟我回去，我来养您”。我拽着爸爸的胳膊往路边走。

　　爸爸推开我的手，说“小曦，爸爸知道你懂事，但爸爸只有在抗沙袋的时候心里才是踏实的。虽然这活儿苦一点，累一点，但爸爸不怕苦，不怕累。只有这样爸爸才活得有尊严，快回去吧”。说完，把沙袋重新放到肩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爸爸逐渐远去的背影，我下定决心。

　　从今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不会再用懒散的外表去掩饰渴望奋斗的心，如果只是数着秒过日子，没有人会帮你，一切都要靠自己。

　　即便爱情远离了我，那么至少我还有一个看似完整的家，还有一个疼我的爸爸，还有一个关心我的好朋友。我必须努力的生活下去。为我自己，也为他们。

　　回家洗了头发，换上新装，一个崭新的我屹立在镜子前。

　　整理好情绪，大步走进办公室。“早”我朝小妹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骆姐，早”。

　　“早，小尹”。骆姐估计又有什么小道消息了，斜着眼，捂着嘴跟敏敏说着什么。

　　今天开始，我要做回以前的那个只为生活努力的人，我帮骆姐到了咖啡，帮老李买了早餐，我还主动去楼下拿报纸。没有了习墨涵，生活似乎又回到原位。

　　每周五照旧送检测报告给他，不过都是让秘书拿进去，他签完字后再由秘书拿出来给我。

　　虽然习墨涵这三个字依然是我的软肋，藏在内心柔软的一角，但我必须忘掉他。我们跟接力赛一样报告在三者间来回传递，却总也到不了终点。

　　上次陶岚说的，公司给我安排新的任务在今天也尘埃落定，我和汪雨泽，还有小妹，骆姐，陈工。我们一起负责一个项目。习氏集团也有一个团队，我们两个团队共同完成这项任务。

　　他们负责原材料采购，包括设计原稿。我们负责检测、核算。当然，利益各半。

　　这学期，习苑杰是初三，能否升到好的高中，再升到好的大学，就在这一环接一环的考试中了。所以说初三跟高三一样不可忽视，是关系后半辈子的重要时刻。我因为接受了新的任务周末通常会加班，便辞去了家教这份美差。

　　“习叔叔，对不起，没能陪苑杰上完这学期”。我站在门口，不好意思抬头看习建辉，我内心惭愧，无颜面对他。

　　“小曦，叔叔是真舍不得你呀，自从你来了之后苑杰的功课长进不少，我们很感谢你”。他像个慈祥的父亲一样握着我的手，我抬头，见有一丝泪光在他眼里闪烁。我的心也湿润了。

　　“小曦，以后有空多来家里坐坐”。

　　“嗯”。我已经说不出话了，再张嘴只怕会哭出声来。没想到，在离开的这一刻我们的关系已经这般浓烈，对着个家，也许是对习建辉有了父亲般的依恋。

　　“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松开他的手，说“习叔叔再见”。

　　“再见”。

　　我快步走着，本不想再回头，因为我害怕离别时的凄凉，害怕看见习建辉那充满慈爱的不舍的眼神。走了几步，还是不经意的回头了。

　　习苑杰在楼上的窗户边看着我，虽然我眼力不是很好，但我还是看见了他泛红的眼眶。

　　我用力的朝他摇摇手。再见了这个天使般的少年，再见了这个曾带给我快乐的孩子，再见了张妈，再见了我熟悉的别墅，再见了赵阿姨，再见了蕊蕊，再见了。。。。。。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