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寒曦雨》丹眼皮

20、谁的浮生之放弃

　　“儿子，工作顺利吗？在姨夫的公司还习惯吗？”汪海东前脚还没进门就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儿子，一个月的时间都在值夜班。每天早上回来时儿子已经走了，下午走时儿子还没回来，这夜班上的，真是无语啊，何日是个头呢。不过作为医生，早已习惯这种颠倒黑夜和白天的作息时间了。

　　“爸，您回来了”。汪雨泽也是刚进家门不久，萧妍今天来公司，他们多聊了几句，回家就晚了些。

　　“回来了，这是什么，怎么把工作服拿回家了？”汪雨泽的妈妈边发问边从丈夫手里接过白衣大褂，顺带挂在衣架上。

　　“晚上还要去，今天急诊科缺人，每年夏天人病人就特别多，让我先去顶一下”。他换上拖鞋走到沙发边，用手拍了拍沙发的扶手说“来，儿子，坐到这里来”。

　　一个月没见了，儿子似乎又长高了，虽说早已过了长高的年纪，儿子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看着仪表端庄，潇洒倜傥的儿子，他欣慰地笑了。

　　他也曾觉得对不起儿子，因为自己在年轻时犯下的错误。

　　在儿子面前他只想当一个好爸爸，在妻子面前他只想做一个好丈夫。但为了名利，为了当时的私利，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虽然这事至今也无人知晓。

　　“爸，您怎么啦？”汪雨泽看着正在发呆的爸爸，想必是生物钟还没调整过来吧。

　　汪海东喝了一口茶，随手打开电视。连着翻了好几个频道，看着画面上蹦蹦跳跳地小年轻们，他直摇头，现在的小男孩都怎么啦，一个个打扮的跟姑娘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听到他们说话，他还真就当这群小伙子是姑娘了。现在的电视实在看不了了，好容易找个电视剧看吧，一上来就是男女主角亲嘴的镜头，索性关了电视，转过头对儿子说“进公司的这段时间，都还习惯吗？”

　　汪雨泽点了点头说“嗯，还习惯”。

　　汪海东接着又说“把书本上的一套照搬到现实中还是行不通的，书本上大都是理论，是死的，太过于抽象化。现实中是要实打实干，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更加人性化和明了化，在社会这所大学里，你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啊，不要害怕，勇敢往前冲，爸爸相信你”。

　　“嗯，知道了爸”。爸爸的这段话给了他力量，同时也让他感到压力。他不想在商界的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做一些事情。他觉得这样也是很不错的人生。

　　开饭了，一家人围在桌子前吃饭，汪海东这一餐吃的不多，吃完后就进书房了。

　　他今天看起来心情糟透了，按理说有个这么好的儿子，有个温暖的家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书房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他虽很累，但却不想睡觉，他睡不着。被他诬陷的那个人现在可好。曾经想去找他，把一切都说清楚，跪在那人面前请求他的原谅。

　　但是一回到家中，看见正在熟睡中的不到两个月的儿子，摸着他粉嘟嘟的小脸，身为父亲，为了儿子能有个美好的未来，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哪怕是做了不该做的事。

　　妻子的脸上也总是挂着微笑，有一次他在半夜里醒来，看见妻子是笑着睡着的，他的荣誉给妻子带来了满足感。同事们也前一个科长，后一个科长的叫着，薪水涨了不少，荣誉增添了不少，开会的时候也有了发言权。

　　看着眼前拥有的这一切，他一次一次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去。

　　最终，他选择了放弃，放弃这个原本能够得到原谅的机会。

　　当然，还有大雨中的那个女人，26年了，她现在好吗？他对那个无辜的女人都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如果这两样叠加在一起，他怕是要在牢房里呆上一辈子。想到这里他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妻子进来了“怎么不开灯呢？”顺手把灯拉上，走到丈夫身边说“怎么啦，老汪？”丈夫从未这样过，他今天看起来怪怪地。

　　“没事，我上班去了”。说完起身出门，上次被撞伤的小腿还没痊愈，可能真是老了，竟好得这样慢。

　　“开门，开门啊林修，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怎么啦，习墨涵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萧妍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个钟头，也喊了一个钟头。林修在里面正一瓶一瓶地喝着酒，地上扔满了空罐子。他这次是真的要下定决心放弃萧妍了，虽然这比死还难，但他必须这么做，所以即使萧妍再怎么喊他，他都不会给她开门，也不会理她。

　　萧妍站得太久，她本就感冒了，还在发烧，这么一折腾，她的病似乎更严重了。哭的太久已经没有眼泪了，喊的太久，嗓子已经哑了，她已经支撑不住了。

　　林修虽然在房间里，却一刻也没放松在外面的萧妍，没有动静了，她是不是已经走了。他推开门，看见萧妍倒在地上，便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喊着“妍妍，妍妍，你怎么了？”。摸着萧妍滚烫的额头，他吓哭了。

　　萧妍躺在床上，额头敷上冰袋。醒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林修爬在床边睡着了。她摸着林修的头，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是那么温暖。眼泪也流了下来，滴在林修的手背上。林修的手动了动，睁眼开见萧妍正坐在床上看他，便说“你醒了，好点了吗？”

　　萧妍说“已经好多了”。

　　“今晚就在这里睡吧，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林修起身到了一杯水给她，她喝了几口。

　　林修走到木质沙发边躺下刚要睡时听到萧妍说“你为什要这么做？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林修避而不语。

　　萧妍哭了，声声打在林修的心上，突然听得咕咚一声响，林修扭过头看见萧妍摔在地板上。“妍妍，妍妍，快醒醒，妍妍”。

　　微睁着双眼的萧妍好像又开始发烧了，嘴唇煞白，有干裂的印迹。她挣扎着说“林修，别离开我，我爱你，不要不理我，答应我，好吗？” 她躺在林修的怀里，林修低着头看她。“我不爱他，我爱的是你”。两行热泪顺着萧妍的脸颊淌下来。林修抽搐着鼻子，眼眶红了。

　　萧妍说“我们相知相识已经八年了，我不能没有你”。

　　林修终于又一次哭出声来，哭的瑟瑟发抖。

　　看着怀中的萧妍，她曾是那么美丽，那么善良，她高贵。如果不是因为遇上了他，她的生活将是多么幸福美满；如果不是因为遇上了他，她何以遭受这样的折磨。看看现在的她，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摔脏了，脸上跟嘴唇上无半点血色，曾经那么美丽的她，这都是因为他啊？

　　他再也无法对她狠下心，点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经过这一番闹腾天已经亮了。他把她送到家门口，跟她挥手言别“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会一直在”。

　　她微笑着推开大门进去了。

　　林修转过身，带着单薄的欲望，带着暖意的沧桑，目送萧妍的背影也离开了。

　　从咖啡馆里出来时看看时间比平时早了一个钟头。今年来的第一场台风挂在今天，一整天都下着大雨，晚上接着下，刚刚才停下来。估计是这个原因，今天的客人少了很多。

　　酒吧里没有习墨涵的身影，我在外面也没瞧见他，连着几天不见他，竟莫名的想念他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他现在在干什么呢？椅子上积了好些雨水，已经不能坐了。沿着路我一直走着。旁边的树被风一挂，啪啪啪好几滴大雨点滴在我的头上，后背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我捂着头飞快地走着，走得太快跟跑几乎没什么区别了。

　　我发誓我走的这条路一般正常人都不会走，因为这条路上有好多水沟，没有路灯，只有近处的路灯偶热被风刮的摇摆一下，光就往这边晃一下，照一下。

　　至于我为什么要往这条路上走，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本就是个性格古怪的人，有时候我甚至有些不了解自己，处于迷失自己的状态中。

　　如果说我是个怪人，那前面的这个人岂不是比我更怪，我起码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呢，坐在旁边的草丛中，头扬的老高，在看星星吗？今晚天上有星星吗？我不禁也抬起头来。呀，还真有星星。

　　“你怎么也走这里？”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是他，习墨涵。为什么他总是显得那么孤独，他不开心吗？他不缺钱啊。就凭他给我买的那些，我可是得上两年班才能赚回来啊。

　　我在他身边坐下来，草地是湿的，他很细心地为我铺上一层纸。当然，是从他座位下腾出来的。

　　远离嘈杂的汽车声，吵闹声。在没有任何人打扰的情况下，这偌大的土地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以及两个人的呼吸声。我们在同一片天空下，感受着从同一方向吹来的风，风很柔，很软。星星很美很耀眼。我的心情也很美。

　　我歪着头瞟了他一眼。为什么说瞟呢，因为我害怕跟他正眼相对，他的眼神有一种闪电般的魔力，即使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依然显得那么有神力。跟他正眼我怕会当场死掉，所以一般都用瞟的，凭着这一瞟，开始想像着他的样子。

　　时至今日，他在我心里的样子都是模糊的，样子虽模糊，但跟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都记得很清楚。

　　我们就这样坐着，没有任何交流。以前的我们在一起时说的话也不多，但他的声音我是记住了，永远的记住了。即使在众多声音中，我也能一下子听出那个音色是他的。我爱上了他，包括他的音色。

　　他一直看着天空，天空中除了星星还有云朵。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如果把这时的天空拍下来，一定会很美”。

　　我没有出声。我不懂欣赏。不懂拍照，我在拍照时只要人在照片中就行了。有的人拍照喜欢跟景衬在一起，为了拍到一张满意的照片不惜牺牲花花草草，踩乱公共建筑物。我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倒不是因为我有多文明，而是我认为拍人时就直接对着人拍就好了，干嘛还要拍进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碍眼呢。

　　不过眼前的行情真能拍下他说的什么美景吗？我看难。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从小就喜欢拍照，我想办一个摄影展，只有在拍摄的过程中我才是最开心的，我才找到真正的自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可惜，我的父亲不知道这一点”.

　　如果不是因为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一定不会认为他是在跟我说话，或者说他在自言自语，说给天上的星星听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那么有钱，办一个摄影展不是很容易吗？我真是越来越不理解有钱人的想法了。当然，我爱他，跟钱无关。

　　“走吧，你的衣服都淋湿了，再坐下去怕是要感冒了”。他说完起身。

　　我们一起绕过小路，现正走在光明大路上，小路实在太难走。一不小心就会摔个狗啃泥。

　　我一直看着他离去，他的背影如此拉风。我又一次被他深深地迷住了，而这一次，我知道了他的喜好，他喜欢摄影，他想办一个摄影展。而这个爱好，是他亲自告诉我的。这代表什么呢？

　　想着这些，我一路高歌继续往走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