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遇，如诀别》蓝宝石别墅

66、美色之轻

　　“秦淮八艳”之一的董小宛与冒襄的爱情故事，向来是才子佳人的美谈。冒襄爱小宛，是爱她的美色吧？这个猜想无可躲避。但冒襄在《影梅庵忆语》里，开篇即称自己与小宛之间“始终本末，不缘狎昵”，言下之意，他与小宛之情，并非出于色欲的赏玩。

　　细读《影梅庵忆语》，会越来越相信冒襄在篇首的自白是真实的。值得感叹的倒不是他的轻色情怀，其实他像所有男人一样，天生会迷恋美色，如果小宛不美，冒襄就不可能和她扯上关系。可叹的是美色本身，在人生种种真实的负担、重量面前，竟会显得那么回天无力，轻若浮尘。

　　冒襄与小宛在战乱中重逢，当时小宛丧母，正在病中，在我们的想象里，冒襄无疑应该怜香惜玉，这两个人似乎应该难舍难分。但事实上，小宛确实对冒依依不舍，但冒却一再拒绝她。拒绝的原因是很现实的，外面兵荒马乱，冒家一大摊杂事等着处理，更要命是小宛还因为葬母、多病，欠了一屁股债……
　　最后两人之间的情形是小宛硬是跟着冒上了船，赶她不走。说是送别，一送送了二十七天。冒襄写道：“越二十七日，凡二十七辞。”真是郎心如铁呢。
　　后来小宛投骰子，“全六”，同舟称异，而冒襄仍不从。最后，小宛“不得已，始掩面痛哭，失声而别”，冒襄呢？“余虽怜姬，然得轻身归，如释重负”。

　　好一个“如释重负”啊！人生如铁，那美人不过是个负累。
　　后来令冒襄深情追忆的小宛，确实不是一个美人的形象，而是一个任劳任怨的优异小妾，不但勤勉侍奉着冒襄的老母孩子，而且连他的正室也从不敢怠慢……这么辛劳九年之后，小宛在二十七岁时病死。

　　所谓美色，只在人生不必负责的奢靡空气里，才会发酵出虚幻的庞大形体，仿佛可以充斥甚至压倒一切，而事实上，它只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的一个变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