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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梦回,有几人经得起 ...

  •   我初中班级里有个女同学,白皮肤大眼睛,长得蛮漂亮,非常非常的迷越剧,迷徐玉兰王文娟。这件事本身不稀奇,那时候对于越剧《红楼梦》,对于徐玉兰王文娟,几乎是一种社会性的迷恋、追捧,至少在上海是这样的。她们的声音和形象出现次数之多,覆盖面之广,只能用泛滥这种欠褒义的词来形容。从各类媒体、电台电视,到挂历、年历片、饼干桶、月饼盒子,到处见得到这对宝哥哥林妹妹在读西厢,在葬花,在焚稿哭灵……
      所以说迷她们在当时就是正常的事。
      我也迷呀,我的种种迷恋事迹已经多次交代,就不重复了。但有一点,我再怎么迷,主要是悄悄地在心里迷,顶多就是要好的朋友知道我喜欢越剧,说到我那位女同学,伊是公开的迷,而且是迷中之迷,在老师眼里已然是过份得很,一般看来嘛,也过份了,真是迷得无间歇,迷得昏天黑地,除了迷这件事,别的都忘了。

      伊跑去照相馆穿戏装拍照,下课时就拿给大家看,又唱给大家听,上课时经常就是迷迷糊糊的,独自出神,遐想呀,微笑呀,经常被老师怒喝:“某某,侬勒做啥?又勒做梦唱越剧了是伐?”最主要的是忘记读书了,成绩变得一蹋糊涂。伊对此倒也无所谓,伊说道:“我要功课好做啥?我反正要去唱越剧了。”

      说实话,那时候我对伊其实是蛮喜欢也蛮羡慕的。首先像伊这样横三糊涂的我不敢,知道未必是对的,但自己不敢伊却敢,还是暗暗有点眼热的。另外她嗓子真的不错,人样子也好看,在联欢会上唱一曲“金玉良缘”,在当时的我听来几乎也是响遏行云的,十分动听。我是不敢公开唱,我自己在想象里悄悄地唱十遍二十遍,好像也没有她唱得那么像,那么好。

      当时我读的也是个市重点,因为成绩退得太厉害,结果考高中的时候,我这位旧同窗就没能考上本校。我和伊从此就没见面也没联络了。不知道伊真的去唱过越剧伐?

      而我自己呢,巴巴结结地考上本校的高中,一路巴巴结结,谨小慎微地进行着平庸的人生,一直到大学毕业,一直到工作,一直到结婚成家……

      越剧、徐玉兰王文娟、红楼梦、西厢记、追鱼、哭祖庙……其实一直在心里,并没有忘却过,但初中里就开始暗自收敛,不是不想放任,是有贼心没贼胆。
      到高中以后真的是收心了,很少再听越剧,以前买的一点越剧小戏考之类也不看了,基本上属于埋藏在心底了N年。再说除了越剧,可以消遣或可以上心的东西,有用的没用的,确实也很多。
      越剧真的很美好,但没有越剧,日子也便这么过。

      而梦回也是命里注定的。我们生命中一切的爱、喜欢、迷恋,至少都会占掉人生中一个梦回的夜晚吧?

      只是,梦回之事,有的人有的事经得起,有的却经不起。经得起的少,大多数,经不起。

      多少个梦回的午夜,在不堪回首的轻愁和怅然中渐渐朦胧、远逝……
      白鸟或白马踩着岁月的水沫尘沙飞远了、走远了,玫瑰色的霞消散在天边。我们总是独自坐在梦的悬崖边,轻轻叹息着自己的年少轻狂。

      留下的只有一些些,那个人、那个声音、那种如梦的沉醉……被沧桑重新打磨,让心情反复抚摸……依然温美如初的那一些,如金似玉。

      不知如何又重新听起了越剧,又重新再看当年的宝黛、当年的张郎……
      最初的心情竟然渐渐复苏,日益鲜明。所有的一切,依然是那么熟悉而欢喜。

      著名越剧演员、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风流倜傥的宝哥哥、公子、小姐、相公、夫人、娘子啊娘子、官人啊官人,直到――老一辈越剧艺术家……那曾经以各种方式反反复复出现的人,她的名字、她的声音和模样、她的戏文和传说……竟然,抗住了岁月和心灵之中不可避免的审美疲劳。

      “当迎风的笑靥已不再芬芳/温柔的话语都已沉寂/当星星的瞳子渐冷渐暗/而千山万径都绝灭了踪迹”……

      仿佛在一片夕阳般的温柔里,是不多的那一点留恋,树的形象,孤独而美丽的,与心底的柔情一同抗拒着冬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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