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遇，如诀别》蓝宝石别墅

30、有诗无题

　　一首诗若标注“无题”，便叫人不免多想。是有难言之隐，还是有言外之意？是有不便挑明的曲折，还是有无法直抒的幽情？是有意晦涩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关键词？字面上云淡风清，暗底下风生水起。“无题”之题，倒就此成了个特别有意思的标题，是欲言又止之题、暗藏玄机之题。所以我私心里觉得“无题”这个标题是最不可滥用的，若非真有深意，别具幽情，就不要去用，否则会让人觉得作者心思懒散，置辞随意，或是故弄玄虚。而如果用得好，则十分美妙。
　　“无题”之诗，最负盛名的当推李商隐写的那几首七（五）言律诗，可谓将这个标题用得极尽其妙。他那些诗里的句子，单独看来大多用辞清丽、景象鲜明，但整体联系起来，又显出曲折幽深的意象和纷繁悠隐的情绪，像是写爱情，又像不单是写爱情。说是吟咏风物、感怀身世，都不牵强。他的无题诗，呈现的其实是一种饱满丰富的心境。心之境象，情系万千。一言难尽，唯有无题。对他这些无题诗的分析阐述成了唐诗研究的一个支脉，不乏长篇大论，揣测各端，众说纷纭。
　　其实，在我看来，越是这样七嘴八舌，就越不要在乎他人所言为何，自己去读便好，玩味原作，不看注疏，读出你自己心目中的无题之意境，便得诗中真义。
　　比如那首著名的《锦瑟》。《锦瑟》其实无题，不过是聊取首句二字，以便与其他无题诗区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朱东润先生主编的《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中对《锦瑟》的题注，列出了数家之说：有人说锦瑟是人名，有人说锦瑟是乐器。有人说这是悼亡诗，又有人说是作者自伤身世……一遍一遍，读着这首《锦瑟》。你读到的《锦瑟》，是什么？是乐音？是相思？是怀念？是失落？是爱情还是身世？是别人还是自己？
　　年少时，我最爱“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爱它的亦真亦幻，迷离莫测，好像是爱上层楼，遥想浮生；失恋时，我独爱“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而现在，我最喜欢“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这种可望不可即的圆满的美丽，成为一生难舍的向往与追慕。
　　《锦瑟》，就是每个人的流年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