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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拉赫玛尼洛夫之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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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欢用“冰凉”来形容“距离”这个词。“冰凉的距离”,每每念之,心中百感交集。
人们总说“距离产生美”,细想来没什么道理。有美如斯,它存在着,夺目而强势,并非是距离分娩的产儿。只是距离总在它的前面顽强地横亘,昭示着美的高远与难得。如果不美,距离近点远点,又有什么不同?只恐怕近之生厌,不如远点更好。
小时候初读诗经《蒹葭》,便觉无限惆怅。随着年岁渐长,这惆怅非但没有消减半分,反而日益深浓。佳人在水一方,如彼岸繁花,在人心中招惹起春天,却总也无法消融那一段距离的冰雪。顺流逆流,上下求索,却只是独自把春光消磨。就算冰雪在漫长的时光里自行消解,美却仍在彼岸,或者“宛在水中央”,前方一片茫茫碧水,欲渡无舟楫。那季节轮回中的热切渴慕是如此销魂,却越销魂越绝望。
是的,绝望常常就是那份美好隔岸相赠的最后的礼物,黯然抚之,真正的冰凉。这一场折腾,犹如岁月造化以神厨手段炮制的一道火烧冰激凌,一番热烈翻腾的幻象过后,冰激凌依然是冰激凌,那么甜也那么冷。多少人,便在如此的冰火煎熬中,付出了悲欢一生。
曾见人比较山口百惠和上户彩,她们都演过川端康成的《古都》,但百惠身上那一种天生的“黯淡”的气质,却是上户彩永远也无法具有的,两者之间的距离,“实非演技上的努力和提高可以弥补”。这种令努力绝望的距离感,好像就是身材高大的音乐奇才拉赫玛尼诺夫那双天生的巨手,轻易能在琴键上横跨十二度音域,因此,拉赫玛尼诺夫的钢琴曲,从来不是所有人都能弹奏的。面对那样一双巨手,无数双手,只能永远在那个距离之外,无奈地垂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