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遇，如诀别》蓝宝石别墅

227、金石之声

　　宋词里，春花秋月之作，实在是太多了。漫漫翻阅，尽是飞花带愁，遍地弱柳含烟。闲静时光，一首首念下去，香也浓，艳也深，一个细密而广袤的温柔乡，仿佛濡湿的绛红纯青之色在宣纸上越洇越深、越晕越远，把人读得没了脾气，只是满怀闲愁，一颗心随着那团浓郁的斑斓，在绵软洁白的底子上溃散无形，什么人间大事，渐渐地都没了念想。一曲词、一杯酒，便要将这半辈子的小小人生、九曲回肠，唉声叹气地打发掉。这时候，忽然翻到了辛弃疾这一页，读到了这一首——《破阵子》：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也真该在这种时候，读一读它了。
　　那一刹那有长风猎猎，秋气肃杀扑面而来，心中不由得凛然如惊。那些青春热血，那种激烈情怀，那些也堪仰天长啸的不弃与不甘……原来，它们容易沉睡，惯于消磨，却依然难以忘怀与消逝。它们，曾是如歌如酒的啊！可以静默蛰伏，可以积年陈封，却猛然间又遇这些刚烈的句子，恍若狭路相逢，山水淋漓。这些刚烈的句子，真是剑气如虹，把所有尘封的旧梦，一剑挑破——萧飒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那一种惊动之后蓦然醒转的心情，如一片炽烈如初的青春怀想、燃情旧事，借着一阙辛词的飒爽气息片刻鲜明。就算已是残梦，不过瞬间，却依然羽翼翩翩，神思翩翩。烈酒回甘，哽咽于喉间，仍是满满的鲜浓。
　　辛词的美好，于我便是如此，总在散淡流光、漠漠阴柔间策马奔来，便狂沙四起，别样心怀。
　　有时候，看着“辛弃疾”这个名字，我会想：起了这么个与霍去病异曲同工的大名，想必他生来也是被寄望于刚烈的。《晋书》记孙绰写成《天台山赋》，其友范荣期赞曰：“卿试掷地，当作金石声！”文字，真的是能够如此铿锵有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