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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老友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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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回国,来家吃饭,吃着吃着,忽然问起:“现在哪里买得到豆豉鲮鱼?”单身时聚餐我们常吃,此时猛一想起,回忆纷纷,缕缕是鲜香气味。
那时我们都爱吃这种罐头,但喜爱的具体内容却完全不同:她爱吃那一条条满浸在黄亮辣油中的鱼干,我却爱那一团团木瓜籽似的黑乎乎、软绵绵的豆豉,每吃一口,齿间丰美连绵,却又暗藏一丝嚼劲,我便一口一口,吃得不亦乐乎。
我看到她被鱼干抹得油亮的双唇,连称“不雅、不雅”,她则对豆豉撇嘴说:“这玩意儿很像一种东西呀,你不觉得?”我知道她说的是虫卵,不免翻她几个白眼。便这样各自为政,我们每次都把一罐鱼津津有味地吃得精光。
这个多年后的夜晚,我们面对满桌佳肴一同陷入对于豆豉鲮鱼的深切怀念之中,甚至冲动得想一起出门去超市买,如果外面不那么黑雨森森,我们就真的出去买了。遂叹息着,无限惆怅。
老友没情没绪地喝汤,又一阵惊怪:“汤里怎么没葱?”我想起来了,她喝汤是有癖好的:如果汤里只有葱,可以,那叫做“青龙过海”,照样能喝得眉开眼笑,但没有葱的汤,她却不喝。还好,我种了一盆葱,常年青翠于窗外花架之上,于是欣欣然去剪了一把,新鲜喷香,皆大欢喜。
老友如今来沪的时候不多,几年也来不了一次,来时聚一聚,吃顿饭,去时也总是淡淡作别,并无什么甜蜜依依。老友,就是这样的吧,彼此间纵有过惊心的缠绵或戏剧,也都成难追的往昔,再想起来的,无非是豆豉鲮鱼――那么不同,却一样深爱;所求的,也无非是一把葱,有或没有,都不至□□,但真的没有,一餐饭便无滋无味,如此的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