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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美丽手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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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榈树的叶子半掩着缅甸的小庙,雨纷纷的,在红棕色的热带;初夏的池塘,水上结了一层绿膜,飘着浮萍和断梗的紫的白的丁香,仿佛应该填入《哀江南》的小令里……淡湖色,闪着木纹、水纹:每隔一段路,水上飘着两朵茶碗大的梅花,铁画银钩,像中世纪礼拜堂里的五彩玻璃画,红玻璃上嵌着沉重的铁质沿边……”
――这段话是张爱玲在描写一些布料。每读之,总不免感慨中国的文字实在曼妙得有点神异,在一个有灵气的作家笔下,可以令万物生辉到何种程度。
我有时会想起这些灵诡的字句,却没有一次是在看到布料的时候。一次是梅雨欲来的黄昏,潮气盈天之中,我忽然便念起这段:断梗的紫的白的丁香……还有一次,是去一个老邮局,旧建筑的天花板上布满宗教题材的五彩玻璃画。晴秋午后,我站在那屋顶下,见丽日明亮如洗,穿过那片古老的斑斓,却也苍茫了几分,让人恍惚,让人想起了一段民国的文。这些美丽斑驳幸存于岁月,像过于执拗的爱恋,因漫长不灭而显出了忧伤。
我似乎能够想象这些美丽的布料是怎样地美丽着,但又深信世界上不会有一块布料真的能和这些文字契合。布有布的美法,文字有文字的美法,仿佛都是青春都是美人,却生在不同的朝代不同的地域,套用张氏的笔法来说,她们各具手势,落在人心里,是全然不同的轻重和触觉,或轻柔,或生猛;有的像抚慰,有的像骚扰;有的,甚至截然相反,或令人□□丛生,或令人熄灭了欲,只剩下静静的怜惜。
我们只以此生缓缓而行,很多时候,所能做的,唯有感谢这个世界:它疮痍满目,却依然如此地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