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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衣亦可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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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写《更衣记》,写得惹人抄书:“你在竹竿与竹竿之间走过,两边拦着绫罗绸缎的墙――那是埋在地底下的古代宫室里发掘出来的甬道。你把额角贴在织金的花绣上。太阳在这边的时候,将金线晒得滚烫,然而现在已经冷了。”
是多么锦绣迷人的红尘衣香,把额角贴在滚烫的金线上,却又是多么措手失策的迷恋,那边的织锦已等不及地凉了。衣亦可恋吗?或许。
衣服,裹着人的身体,沾染人的体味,乃至汗渍,乃至脂香,乃至烟臭……有最私密的气息,深浓至于暧昧。在岁月漠漠的情感语言里,衣服可以当最鲜活的喻体,或者古雅而清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或者卑俗而轻薄,如说“好得穿一条裤子”,如说“换个女人不过像换件衣裳”。
当年读书时,曾见识纯情少女,忽然夜不归宿,天蒙蒙亮时脸蛋红朴朴地推开集体宿舍的门蹑足而入,身上招摇地披挂一件尺寸豪迈的男式外套,状若小偷。然后又娇喘微微地告诉别人这件衣服“是他的”。他,原是少女仰慕已久的某个老男人。也曾见识当红女星,把某男星的戏装当便装穿在身上大方面对媒体。
穿着男人衣服的女人,嘴里也总不免要嘀咕几句“我和他其实没什么没什么啦”。没什么,就是穿到了他的衣服,是寒风中的一举呵护,还是熟得你我不分了?请遐想吧。她和他的故事,至少是她希望惹人遐想的。而这种故事,多半也止于遐想。
无可恋时,薄如衣裳的东西,犹可恋吧?哪怕是莫名其妙的来历,晦涩难言的意思。
而这边晒得滚烫的织金花绣,那边已经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