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遇，如诀别》蓝宝石别墅

111、爱不起

　　看《闲情偶寄》，看李笠翁如何倾诉他的爱花如命。他说自己一年四季有四条命，春天的命是水仙，夏天的命是莲，秋天的命是秋海棠，冬天的命是腊梅。如果若有一季养不起甚至看不到这四种花里的一种，他一条命就没了；要是一年没花看，他就不活了。
　　有一年冬天，他本已穷得要死，水仙花开，无钱购买，便更加要死要活。家里人劝他：“请已之，一年不看此花，亦非怪事。”李渔的架势可吓人，说：“汝欲夺吾命乎？”并喊出口号：“宁短一岁之寿，勿减一岁之花！”最终还是变卖了首饰去买水仙花了。
　　小时候看欧·亨利的《迷人的侧影》，说某老妪因为太爱钱，发现一位年轻女郎的侧影极像印在钱币上的那个侧面头像，就想尽一切办法，软硬兼施地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天天痴痴地看着这枚活着的“钱”，令这女孩倍感折磨；又看了《欧也妮·葛朗台》和《死灵魂》等，知道过分爱钱是非常可笑、可鄙，甚至可怕的事。
　　自然，钱是俗物，但像李渔那样爱花，难道就是什么好事吗？虽然花是清雅之物，但那么穷的时候，如果他的孩子嗷嗷待哺，他会怎么样？还是会把钱拿去买什么水仙花吗？况且，李渔是个男人，他变卖的首饰，总不见得是他自己用的东西，总归是家中女眷之物。谁若摊上一个如此“爱”着的父亲或丈夫或儿子或什么人，都够倒霉的。哪怕他爱的对象高贵清雅，又叫人如何消受得起？
　　我猜，李笠翁的叙述半真半假，未免夸张，我更愿意将此看作一种修辞方式，而不是爱的方式。要是他性命真的全让四种花占了，他哪里还有其他闲情，写这么一大部包罗万象的《闲情偶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