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遇，如诀别》蓝宝石别墅

110、惊笑一二

　　看张爱玲《私语》，惊笑一二。

　　其一，里面写道：“今天早上房东派了人来测量公寓里热水汀管子的长度，大约是想拆下来去卖。我姑姑不由得感慨系之，说现在的人起的都是下流的念头，只顾一时，这就是乱世。”
　　我看这段话倒是感慨系之，还有小小的惊悚，不知如今我所处的，是个什么世？照张家姑姑的标准，现世已非“乱世”二字足以形容，现世之人所起的种种念头，远比想偷卖几节热水管下流多了。
　　以张爱玲天才的刻薄，比之现世种种无良的计策，实在是显得太稚嫩了，也太善良了。

　　其二，里面写道：“家里给弟弟和我请了先生，是私塾制度，一天到晚，在傍晚的窗前摇摆着身子。读到‘太王事獯于’，把它改为‘太王嗜熏鱼’，方才记住了。”
　　我不禁偷笑。不管世道怎么变，有一些小孩子的爱好，是一直不会变的。前些天看到女儿在英文讲义上夹注中文：白拿拿（香蕉）、拿衣服（天真）……我就教训她，说你好没用啊，就这点英文单词也记不住？还要这样？她连忙辩白，说不是因为记不得，就是为了好玩。
　　是吗？我是应该相信她的吧？想想自己到了中学，还要把阿根廷首都记成“布衣落水眼泪水”，果真只是因为它难记吗？再难记也不过是七个字罢了。
　　但这种事总是存活期有限。小孩子越是觉得好玩的事情，越是不被大人赞许，总是被责备，甚至被禁止，过了一定年龄某些爱好自然消亡。但凡哪个成年人偷藏了一点，偶尔泄露，就成为可爱的表情了。

　　还有，“我喜欢鸦片的云雾，雾一样的阳光，屋里乱摊着的小报……看着小报，和我父亲谈谈亲戚间的笑话――我知道他是寂寞的，在寂寞的时候他喜欢我。”
　　我忽然有点感伤。为什么有些温暖，非得在寂寞里才能生长和拥有？那些带着暗疾的爱，偏偏总是格外真实，也总是格外令人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