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花》林品岚

12、最终回 白骨之渊

　　白罂沿着禁水一路往南，漆黑的禁水幽静地躺在月光之下，无数沉睡的灵魂蛰伏在下，白罂加快了步伐，轻灵地从禁水之上轻掠而过。

　　“白骨之渊……”

　　白罂轻飘飘地呢喃出声，心中却浮起无数疑问，那里是曼陀罗神教的祭祀圣地，什叶去到那里想做什么？

　　黑漆漆的禁水像是永远到不了尽头，白罂飞快地移动着脚步，忽然间，脚下的禁水暗流汹涌了起来，水下藏匿着漆黑的影子，也不知是何异兽。

　　白罂募地停住了脚步，月光照耀所及之处，只见一道羽白石打造而成的石阶顺水而下，通向黑不见底的深渊。

　　白罂顺阶而下，娇小的身躯瞬间被黑色的禁水淹没,禁水之下，一道悬挂着无数骷髅的青铜大门赫然映入眼帘，正是白骨之渊的大门。白罂忽闪着眼睛，化作灵体，转瞬消失在了门后。

　　白骨之渊实在地如其名，白罂无神地望着遍野雪白的皑皑白骨，从脚底情不自禁地升腾起一股寒意。

　　雪白的骷髅一望无际哀嚎遍野，白罂每每走至一处，只感觉脚下异动频频，像是有什么东西使劲要从骷髅堆里头钻出来。

　　远处一巨大的骷髅堆上支起着木架，木架之上绑缚着一名奄奄一息的少女，一把木剑穿胸而过，将她直直钉在了木架之上。

　　白罂走的近了一些，看清了少女雪白的脸色，顿时只觉喉咙里涌出一股难言的酸涩，怎么吐也吐不掉。

　　“你竟然能找到这里！”

　　身后传来一声惊异的声音，白罂回转头，望向什叶的眼光里掀起滔天的火光。

　　什叶浅笑了笑，含情脉脉地望向钉在木架上的垂死的少女，“你看，多么美丽的姿势……如果我稍微失了防备，那把木剑插进的便是我的胸口……你们这些人，都是些叛徒！也只有死人，才会听我的话……”

　　什叶仿似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他诡异地看着白罂，愤恨地开口道：“白罂！我送你坐上教主之位，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非要挡我的路！”

　　“待我不薄？真是笑话！”白罂嘶哑的声线有些颤抖，“十年前，你杀害了我的父母，将我献祭于曼陀罗神，十年后，你又如此残害我唯一的妹妹……什叶大人……你才活该下地狱！”

　　什叶瞳眸一缩，狞笑道：“想不到你竟如此恨我！可惜，你却杀不了我！”

　　白罂的双眸泛起了一道微弱的亮光，手心寒芒四起，霎时腾身，无数光箭掠过，直直射向什叶胸口，什叶冷笑了一声，冷眼立在原地，直至无数光箭穿透胸口，却也未发动攻势。

　　光箭光芒渐弱，什叶依旧立在原地，身上竟一丝伤口也无，白罂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手心的滚烫还未散去，这一招她足足用了九分内力，却丝毫作用也无。

　　“哈哈哈哈！白罂教主，我在这白骨之渊早已练就了不死之身，你以为你能奈何得了我？”

　　不死之身？！白罂的瞳孔微微放大，她握紧了拳头，娇小的身躯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震颤起来。

　　“白罂！今日，本座便让你葬身在这白骨之渊！”

　　话音刚落，什叶狂笑起身，手心一把幻剑形成，骤然脱手，无数锋利地剑芒瞬时向白罂射来，避无可避，白罂连连后退，手心幻化出真气气流阻隔什叶的剑气攻势，瞬时便被强大的剑气冲破，利剑尖啸着向着白罂胸口刺来。

　　忽然，一抹红影飞速地挡在了白罂面前，“噗”地一声，利剑全数没入了来人的身躯，红影应声而落，坠入了一堆白骨之中。

　　白罂惨白着脸急速坠下，纤细的手臂抱起白骨堆中鲜艳的红，双唇抖了抖，却发不出声。

　　傀祀妖异的面上鲜红点点，昔日明媚的双眸一片死灰，苍白的双唇微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涌出了大片大片的鲜红。

　　“别动了……”

　　白罂轻声抚慰道，无神的双眸越发空洞，浅浅隐去了眼底的痛色。

　　傀祀又张了张口，张大的双眸溢满了泪水，死命颤抖抬起手，白罂眸光微闪，幽幽叹了口气，轻轻附耳在傀祀的双唇之上。

　　微热的暖意从耳畔传来，“我……我……永……永远……你……你……”

　　暖意散去，白罂漠然抬起头，掌心轻轻覆上了傀祀闭上的双眼。

　　“哼！好一个无比效忠的曼陀罗教神官！你竟也要背叛本座！那就跟着你的白罂教主陪葬吧！”
　　傀祀的死顿时触怒了什叶的神经，强大的真气失去了压制四处乱窜，脚下的大地震颤了起来，遍地传来骷髅吟唱的死亡之音。
　　白罂摇摇晃晃地直起身，雪白的衣袍上斑斑点点，满是鲜血，空洞的大眼直直凝视着什叶狂肆的双眸，乍然起身，大声道:“什叶！受死吧！”
　　娇小的身躯化作透明的灵剑，刹那间穿过什叶的肉身，虚无的灵体转瞬飞至什叶颈项，飘渺的嗓音轻声附在什叶耳畔，“什叶大人，十年的时间，为了杀掉你，我只得牺牲我的□□，练就了一把绝世武器……不死之身人世间各种武器都近身不得，却无法阻挡脱离凡世羁绊的死灵的进攻……”
　　什叶颤抖着身躯，胸口四溢的鲜血警示着他不死之身的美梦已然破碎，“不可能！不可能！”

　　“什叶大人，你说的对，这禁水之下，白骨之渊，便是你最好的葬身之地，我会在此永远陪着你……让你再也无法祸害人间……”

　　“不可能！我是不死之身！我要踏平整个王朝！我才是至尊的王者！”

　　什叶怪异地呼号着，忽然只听得“轰隆”一声，白罂虚无的死灵的躯体瞬时爆裂开来，什叶的头颅霎时被炸的七零八落，只一瞬间，白骨之渊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只剩下遍野白骨的哀鸣。

　　什叶的死灵魂尖叫着在白骨之渊上空徘徊不前，少女残留的最后的魂魄轻轻飘至木架上绑缚着的少女身边，轻念咒语，解开了少女身上的束缚，接着又在少女的腰际挂上了一枚小巧的铜铃，胸口则挂上了小巧的御灵镜，白罂轻声对着铜铃说了一句话，嘴角挂起绝尘的微笑。

　　“啊！！！”

　　什叶的死灵魂四处流窜着，不甘地想要冲出白骨之渊，白罂猛然转身，惨白的虚无的双手牢牢抱紧什叶的灵体，将它直直拖入了层层叠叠的白骨之下。

　　“王朝之南，白骨之渊，地狱之门，不得永生……”

　　白骨们哀鸣的声音响彻大地，寂静的曼陀罗花海之中，一抹淡雅的白影缓缓起身，腰间的粉红色悬铃轻轻震动了一下，葱茏的指尖拿起悬铃，飘逸的声音幽幽传来。

　　“离镜大哥……我在白骨之渊等着你……”

　　离镜轻轻攥牢了悬铃，起身望了望已上中天的月色，眸中流光四溢。

　　当离镜踏入寒凉彻骨的白骨之渊，映入眼帘的便是风烟过后的一片寂静。

　　无数骷髅堆上斜倚着的雪衣少女轻轻抬头，微笑着说道：“离镜大哥，你来了……”

　　离镜静静地立在白骨之上，一丝淡笑掩去了眸底的慨叹与心悸。

　　雪衣少女轻轻站起，苍白的脸上挂起了从未有过的暖阳，“离镜大哥……我是白罂……”

　　眼眶里有冰凉的气息掠过，除了依旧浅浅的笑意，干涸了十年的双眸再也流不出滚烫的泪，离镜轻轻点了点头，向着少女伸出了手，遍野哀鸣，大地之上重又奏起了凄凉悲壮的白骨之歌。

　　白渡镇镇史记载，崇元一百八十五年，白渡镇尸毒肆虐，腐尸遍野，民不聊生，有公子离镜带神剑自极北之地而来，数日之内，炸尸窟，诛邪教，曼陀罗教一夜覆灭，第十一代教主白罂与神官什叶、傀祀人等皆不知所踪。

　　而白渡镇上再无腐尸扰民之事发生，离镜从教中带出一名雪衣少女，少女精神恍惚，逢人便自称其为曼陀罗教教主白罂，但据公子离镜所说，该女子名为璎珞，却未受惊所至癫狂，故寄养在白渡镇中，望族人善待之，而后，公子离镜离镇而去，自此不知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