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往事一首凉凉》岳泳希

46、他忽然从天而降

　　新的一年如期而至。
　　这一年的大年三十，陈默川没回祈海市，王奕娇跟爸妈也在日本，往常顾可都会和妈妈把姥姥接回来，可今年姥姥岁数大了，年前有一天自己去买菜，谁知刚下过雪的下坡马路雪都没清扫干净，老太太一脚没踩稳，顺着陡坡就滑了下去。
　　幸亏路上一年轻小伙手快，一把抓住老太太的棉袄，老太太这才万幸，没顺着台阶滚下去。
　　可还是伤了骨头，需要住院观察。

　　大年三十早上，顾可给妈妈拜了年，出门遛完阿黄，就带着母亲给熬得大骨头汤去了医院。

　　路上，她收到陈默川的信息。

　　【远在三亚的小陈同学向您送来祝福，新年快乐，小胖猪！】
　　前几天两个人聊天，顾可说她好像又胖了。
　　陈默川回：【你再胖快赶上小猪了。】
　　顾可想，成小猪多好，能吃能睡，还没多余的心思。
　　陈默川：【那以后就叫你小猪崽子吧。】
　　顾可：【能不能把崽子去掉，崽子崽子的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狗崽子呢。】

　　顾可抱着保温瓶坐在公交车上偷笑。
　　【坐公交车正敢去医院路上的小胖猪给您请安，新年快乐，小肥牛！】
　　【姥姥还没出院啊？】
　　【没有呢，医生说，估计得过完年吧。】
　　大过年的想聊些开心的事，顾可问陈默川，【三亚那边暖和吗？大海蓝不蓝？】
　　【我跟你说啊，这边的海不是蓝色，是绿色的！】
　　【绿色？】
　　顾可没去过三亚，没见过绿色的大海，她好奇极了。

　　从大海到椰子，从米粉到天涯海角，从蜈支洲再到海上观音，陈默川滔滔不绝地讲，顾可就安安静静地听，听到入迷，还差点坐过了站。

　　【那么美的地方可惜我没去过。】
　　顾可一时情感流露，话说出去，才发觉竟带了一丝埋怨的语气，刚想撤回，陈默川那头的回复就来了。

　　【等大二我出去打工，赚了钱带你去。】
　　顾可拎着保温饭盒走在大年三十空旷的大街上，冷风习习，心却是暖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她不舍得问他。
　　他打趣地回：【怎么，小胖猪想我了？】
　　【想你你也回不来。】居然还透出了点小媳妇的怨气。
　　眼瞅走到医院门口，顾可紧了紧围脖，为了方便打字，她没带手套，手冻得有些发红。

　　陈默川那边没了消息，顾可诚惶诚恐地想，该不会自己刚刚那句说得不合适，让他生气了吧。
　　【你在三亚好好玩，过年和家人出去一定很开心吧？】
　　想了想，顾可又补充，【听说三亚的水果很好吃，你一定要多吃哦。】
　　信息发过去，她又担心这么说会不会让陈默川觉得她是想要吃。

　　自从和陈默川在一起，顾可就显得额外敏感，一句话一个字生怕说错。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顾可捧着保温饭盒走向姥姥的病房，心里面一直想陈默川为啥不回信息。
　　走到门口，她刚想推门进去，就感觉到羽绒服兜里的手机震动一下。
　　来不及放下饭盒，顾可急忙掏出手机。

　　【等我回来。】
　　顾可以为，陈默川说得是过了十五，他才能从三亚回来。

　　姥姥常年锻炼身体，摔了这么一跤，但身体整体没受多大影响，看见最爱的外孙女来，一个劲要拿好吃的出来。
　　顾可把刘凤熬得汤倒碗里，喂姥姥喝下。
　　姥姥年纪大，迷信，觉得大年三十来医院晦气，喝了汤就催促顾可回家去。
　　晚上有护工在，顾可没坐多会就坐车回去了。

　　这个年，顾可过得有点寂寞。

　　零点刚过，大街上鞭炮声震耳欲聋。
　　刘凤煮了饺子，顾可吃了几个就跑回屋里睡下了。

　　她躺在被窝里，刷□□空间，心里面想着陈默川。
　　也不知道三亚的年是怎么过的。

　　第二天大年初一，晚上星海广场有烟火晚会。
　　早上顾可问妈妈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刘凤嫌弃累，又不舍得让阿黄自己在家，就让顾可约朋友一起去。
　　顾可上午买了水果去看了爷爷奶奶，下午又去看了妹妹。

　　同父异母的妹妹顾温后来被后母改名，叫顾心培。
　　小丫头两岁多，长得和顾可一点都不像，长长的小脸眼睛比顾可大，尖尖的下巴，长得多半像孙美玲。
　　但血浓于水，小宝贝一看见姐姐来看自己，吧嗒着小脚，张开双臂就要顾可抱，顾可喜欢这个妹妹，抱着绕着屋子来回走。

　　孙美玲正在冲奶粉，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她对这个继女没有讨厌，顾可一年能来好几次看妹妹，孙美玲每次都很欢迎。
　　她摇晃着奶瓶问顾可，“可可，你妈妈这几年身体好吗？”
　　“挺好的，家里养了条狗，我妈没事就带着狗出去遛弯。”
　　“她还工作吗？”
　　“嗯，还在干。”
　　“你妈妈年纪也不小了，差不多也该在家享享福。”
　　顾可低着头没说话。
　　孙美玲拿着奶瓶要喂奶，顾可把妹妹放到床上。
　　孙美玲看着顾可，“你过了年也20了吧。”
　　顾可点头。
　　孙美玲笑着问：“有对象了吗？”
　　顾可看看她，又转眼盯着妹妹。“没呢。”

　　晚上顾可在后妈家吃了晚饭，妹妹哭着不让姐姐走，顾可没办法，只得把妹妹哄睡了七点多才坐公交车回家。
　　星海广场上空绽放烟火，烟花四方，触角触及天涯海角，把墨一般的黑夜撕开片片炫彩。
　　暖黄的路灯照着路上行人的影子，顾可起了玩心，踩着影子沿着上坡往家走。

　　“一个，两个，三个...”
　　有时候是树影子，还有是路边广告牌子的影子，顾可双手插.着羽绒服的口袋，一蹦一跳，像个活泼的小傻子。

　　“嘿，这么晚才回家，是出去当街头落寞少女了吗？”
　　冷不丁一个声音打破了还沉浸在自娱自乐世界里的顾可。

　　她金鸡独立刚要下脚，忽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声，整个人都顿在原地。

　　顾可呆呆地抬起头，朝着声源望去，坡上一棵树下，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
　　不，应该说不知站了有多久。
　　那个人正打着哆嗦，脖子肩膀都缩一起，不断地搓手哈气，丝毫不符合俊朗的形象。

　　“还站那看，我都冻死了！”男孩跺着脚，朝女孩摆手，“跑步，快速，限你三个数。”

　　他不是此时应该待在三亚和家人一起过年的吗？

　　“顾可，你再不过来我真的要冻死了！”
　　“你...”
　　顾可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爷我在这等了你五个小时！整整五个小时！”陈默川应景地用手抹了下鼻子，又把手伸向顾可，“你看，大爷的鼻涕都被冻出来了！”
　　顾可站在那，陈默川甩了下手，三两步跑到她面前。

　　“你可真是个小白痴！看见爷，就这么惊喜？”
　　“陈默川，你不是在三亚吗？”
　　“你不说想我了吗？”
　　嗯....好像是她说的，昨天发Q.Q的时候说的。
　　陈默川说：“你都想爷了，爷就回来了！”
　　顾可抿了抿唇，鼻子有点酸。
　　一股暖流从心底漫延。

　　陈默川看丫头的眼睛红了，心想大过年的不能惹丫头哭。
　　“还不乖乖过来，让爷抱抱？”他装大爷地挑着下巴。
　　顾可瘪瘪嘴，乖乖伸出手。
　　陈默川抬起双臂，早就等不及地给了顾可一个大大的拥抱。
　　“冻死我了，趁着大爷我不在，你个熊孩子去哪了！”
　　“我......”顾可刚要为自己解释几句。
　　“别动，让爷抱抱，想死爷了。”

　　“爷，你怎么回来了？”顾可带着鼻音，声音闷闷的。
　　“爷想你了呗。”
　　陈默川说得柔，顾可的心都被化了。
　　她紧紧回抱住陈默川，把近几个月所有的思念都融在这一个拥抱里。
　　可惜，远远不够。

　　远处烟花四射，天空轰隆隆，一瞬接着一瞬的花开花落，一层层缤纷炫彩未等落幕，紧接就又是一层，层层交叠。
　　天空都被染成了刺眼的花海。
　　居民楼传来重播新年晚会的热闹电视声，街边放呲花的小朋友嘻嘻哈哈笑声不断。

　　顾可把脸深深埋进陈默川的肩膀中。
　　她闭上眼，享受这意料之外的幸福。

　　鼻间是带了点冷意的香味，这气息独属于一个人。
　　很香，很甜，闻了会让人醉。
　　周身的暖意，加上独特的气息，让顾可永远都忘不掉。

　　这深刻的气息，周身的温暖，以至于多年多年的以后，在许多孤寂的夜晚里，让顾可都倍感思念。

　　“陈默川，我好像听到你肚子叫了。”
　　一阵咕噜噜，滑稽的声音打破了温馨，顾可差点破功笑场。
　　“胡说，是你的吧。”
　　陈默川不管，又紧了紧手臂，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顾可艰难地转了转头，发丝触在陈默川脸上，他抬手挠了挠脸。

　　顾可趁机脱身，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你才胡说，我晚上可吃了饭，倒是你，你刚刚说你等了多久？”
　　“五个小时，不，现在来说，应该是五个小时零十五分钟。”
　　陈默川还抬腕看了看表。
　　顾可被他小孩似的行为逗笑，“好啦，带你吃饭。”
　　“我想吃牛排。”
　　“今天大年初一，谁家开门啊？”
　　“大爷我等你这么久，吃牛排都不行啊！”
　　顾可吃惊地盯着陈默川看，“陈默川，你怎么去了一趟三亚变得这么...”
　　这么幼稚？！！

　　“你确定要吃牛排？”
　　“是！确定肯定以及...非常肯定！”
　　“跟我走吧。”

　　顾可转身往下走，陈默川乖乖跟上。
　　“你要带我去哪啊？”
　　“去吃牛排啊！”

　　十分钟后.....

　　陈默川坐在便利店靠窗一排自助区，看着面前摆着的东西。
　　“顾可同志，你确定这是我要的牛排？”
　　顾可端来一碗泡好的方便面，“面是牛肉味的，那两根肠你放一块，和牛排大小差不多，你凑合吃吧。”
　　“这跟上次咱俩吃的豪享来可差远了吧？”陈默川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顾可嘻嘻笑，“少爷，今天初一，方圆五百里除了这家便利店，好像就没有开门的饭店，你确定不吃？”

　　看顾可大咬一口手里的烤肠，陈默川砸吧砸吧嘴。
　　“你不吃我可吃了。”顾可伸手要拿他的肠。
　　陈默川眼尖手快一把抢下，放嘴里咬了一大口。
　　“算你狠。”

　　他乖乖地吃肠，故意很大声地喝方便面的汤。
　　顾可偷笑。
　　自从两个人在一起，时间越久，她越发现陈默川身上的少爷毛病好像还真不少。

　　“一会儿吃完我们去哪？”陈默川含糊不清地问顾可。
　　“你想去哪？”

　　烤肠几口就被吃光。
　　陈默川抹了嘴巴，扭头，挑眼。
　　“敢不敢跟大爷去小树林？”
　　顾可一口烤肠差点噎住，“哪？”
　　“小树林啊。”陈默川嬉皮笑脸，“敢吗？”
　　顾可眨巴眨巴眼睛。
　　陈默川：“怎么，害怕了？”
　　“敢，有啥不敢的。”
　　顾可小可爱扭头继续吃烤肠。

　　这烤肠味道，有点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