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独秀中心]不着方寸也风流》言魈

2、龙烟苑篇

　　龙烟苑，苦境三大名泉之一，亦是儒门龙首，疏楼龙宿的别院，所在之地高墙巍立，雕廊画栋，宫灯绵延，四周梧桐参差，牡丹锦簇，汉白玉栏杆，雕镂着繁复的龙纹，绕出一条通泉幽径，羊脂玉砌成池边，地热温泉，雾气蒸腾，泉水在雾气中浮光闪烁，玉波澄清。
　　香独秀褪尽衣衫，从容步入龙烟苑，兴致颇佳。
　　“楼阁卧听梧桐雨，幽径行闻牡丹香。嗯，此处不差，阿龙果然品味不凡。”
　　泉水润滑清冽，温度适宜，羊脂玉莹透无暇，温润坚密，将手臂搁着能觉丝丝暖意，香独秀半眯着双眼，闲适惬意。
　　“楼主，这是醉里红，请用。”
　　穆仙凤眉眼温顺却透着英气，举手投足间得体大气，手捧茶盘，四平八稳，放到香独秀手边。
　　香独秀只觉一阵茶香扑鼻，柔和清爽，睁眼只见澄澈淡绿的茶水，在雕镂凤凰的的翡翠茶杯中更显晶莹剔透，拿起一杯轻闻，杯身翡翠透暖，温润凝脂。
　　“嗯……轻烟透暖，翦云飘香，确实不错，这个香味……”
　　香独秀嗅了几口，继续赞道：“初闻清新雅淡，再闻香甜绵柔，三闻醇馥幽郁，不愧是极品茶茗。”
　　香独秀面露满足的笑意，浅泯杯沿，茶水入口。
　　“味浓而不涩，纯而不淡，浓醇适口，回味清甘。”
　　仙凤闻言点头轻应，目不斜视，声音不卑不亢。
　　“楼主真是善品之人，若无其他吩咐，仙凤先行退下。”
　　“嗯。”
　　挥了挥手，香独秀靠在池边，望着万里长空，蓝天白云，饮尽了半杯茶后，目光倏然落到不远处，氤氲热气中，兀的化出一位女子，一身交领双绕曲裾，嫩黄色的底子，金丝花纹滚边，精细的绣着牡丹，粉红袖披，缀着珍珠，容颜饱满，雍容华丽，青丝绾成凌云髻，簪着白玉戏凤流苏插梳，螓首蛾眉，一双水灵灵的丹凤眼正打量着他。
　　“在下集境芜园楼主香独秀，姑娘是？”
　　龙烟苑原本正肆无忌惮的打量这位陌生的客人，未料到这人竟看得到自己，不由一愣，瞪大了双眸，颇为惊讶。
　　“你看得见我？”
　　香独秀微微一笑，抚了抚胸前的长发。
　　“姑娘无需惊讶，吾心如朗月，衣襟无尘，眼清目亮，自然能看得见这天地间孕育的精灵，若吾所猜不差，姑娘应是受天地日月精华滋养，孕育出的此处温泉精魂。”
　　龙烟苑不掩对香独秀的欣赏赞叹之色，点头道：“楼主所言不差，我名龙烟苑，正是此处温泉的精魂，千百年来，除了你，还没有人看得见我。”
　　香独秀拨了拨额前的一缕翘发。
　　“虚名，一切都是虚名，浮云而已~吾也知道像吾这么优秀的人，千百年来也难出一个的啦。”
　　“……”
　　龙烟苑又是一愣，脸上的表情变得颇为微妙，随后莞尔一笑，正要开口，却听香独秀又说。
　　“阿烟，你……”
　　“阿……阿烟？”
　　龙烟苑的神情再次变得十分微妙，忍不住出声打断，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失了矜持和端庄。
　　“还是你比较喜欢叫阿龙？不行啊，阿龙已经有人叫了，你若是叫阿龙，吾不好区分，还是叫你阿苑？”
　　“楼主！”
　　一个没忍住，龙烟苑的声调拔高，清傲的女声吓了香独秀一跳，睁眼看了过来。
　　“怎样？”
　　龙烟苑看着香独秀投过来询问的目光，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强敛不忿。
　　“阿……阿烟就好。”
　　香独秀收回目光，施施然鞠了几捧水洗发，继续刚才未竟的话题。
　　“阿烟，你长得很美，虽然香独秀交友不论贵贱美丑，但是能有美人相交，不但赏心悦目，更添风雅情趣。”
　　龙烟苑蛾眉轻蹙，看向香独秀的目光中添了几分薄怒，她既此泉精魂，在潜移默化下深谙儒家思想，算不上博闻强识，也能说是知书达理，男女有别，如此言论未免有调戏之嫌。
　　“楼主此言未免轻浮？”
　　“轻浮？哪有？香独秀一向诚以待人，从未有半分失礼之处，阿烟你的确长得很美，不必妄自菲薄。”
　　“你！”
　　龙烟苑看香独秀说得认真，面上更怒，更是多了几分羞恼之意，一个转身便消失不见。
　　香独秀低头喝了一口茶，再抬头时却发现龙烟苑已经不见踪影。
　　“咦~阿烟？怎么不见了？罢了，今朝有酒今朝乐，不问明日是与非。”
　　放下饮尽的茶杯，双手搁在池边，半醒半昧。
　　“人生到处从容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千秋檀木香，香独秀穿着浴袍，手拿牛角梳，漫不经心的梳着头，日微偏西，明照天旻，清风徐来，波澜不兴。
　　龙烟苑站在泉边玉石上，玉足轻踱，已经绕着温泉走了数圈，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不时看一眼香独秀，那只仙凤口中“很有品位的蝗虫”。又转了几圈，香独秀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花岗岩雕刻的石凳上品着茶，龙烟苑闲来无事，这几日也与香独秀相熟，坐在池边，开口已没了初见的客气和疏离。
　　“楼主，你饮的可是百年铁观音？”
　　“嗯，仙凤的泡茶手艺……”
　　龙烟苑急忙打断，虽然听着这只蝗虫将主人的珍藏尽数品透，将其中曼妙之处娓娓道来时，让她这缕精魂也觉与有荣焉，但这只蝗虫终究话太多了，只这泡茶手艺估计就能说到天暗。
　　“停！我又不能喝，你那一套知微见著的善品之论还是收了吧。”
　　“吾话讲到一半你就打断，大大失礼。”
　　呷了一口茶，话说一半被打断，香独秀也不恼，声音依旧不温不火。
　　“……”
　　龙烟苑柔荑扶额，暗自调息，平息怒意，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要与他认真，不然真不知道会被带偏到什么地方去，心中还有半惑半讽之问，待要诘难。
　　“楼主每日品茗焚香，赏花沐浴，未免不事生产，太过骄奢淫逸，与虫蠹何异？”
　　龙烟苑自觉问的尖锐，悄悄打量着香独秀，未想到香独秀依旧一派从容，气定神闲。
　　“虫蠹是虫蠹，吾是吾，怎会无异？虫蠹面容丑恶，终日营营碌碌，贪食腐木，毫无思想，更谈不上品味修养，但吾不但斯文秀气，儒雅博学，谦逊随和，更是一个善良正义之人。”
　　“……”
　　龙烟苑双手掩面，暗自叹息，果然和他谈论入世出世之论，是自寻烦恼。
　　“吾心如止水，万事不萦于怀，无所欲，无所求，自然不事生产，若是需要吾之时，吾自然也能纡尊降贵，不吝援手。”
　　“嗯……”
　　龙烟苑放下双手，低眉沉思，香独秀这一番另辟蹊径的言论，倒也颇有几分道理，想到主人与剑子前辈时常发生的儒道之争，龙烟苑听得多了几分认真。
　　“骄奢淫逸更是无从说起，你们儒家也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像吾这样品味高雅之人，焚香品茗，是为了修身养性，赏花沐浴，是为了砥砺自志。”
　　“君子赏美，更是赏心，一个人的气质不但要由内而外，从他的衣食住行，言谈举止也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
　　龙烟苑看香独秀侃侃而谈之意，再次扶额，销声匿迹了。
　　“咦~阿烟？怎么又不见了？罢了，人生到处从容~”

　　香独秀走的时候，龙烟苑隐在蒸腾雾气，是颇有几分不舍的，但想估计也只有她会不舍，又忍不住笑了。想来香独秀那短暂的数日盘桓，每次和他说话不是被气得半死就是无言以对，香独秀要走了，龙烟苑该是松一口气的，但千百年来，终究只得一个香独秀能见到她，与她谈天说地，引古论今，遣散这千百年的寂寞。
　　后来香独秀有一次再回龙烟苑的时候，龙烟苑并没有出去见他，虽然香独秀来的匆忙，去也迅速，但是见面的时间总还是有的。龙烟苑是怕再次面对分别的感伤，怕自己不顾廉耻的开口让香独秀时常来看她，望着香独秀潇洒离去的背影，龙烟苑淡然一笑，七分祝福，三分倾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