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上神兮，见之不忘》刺客杨十七

5、第一章（第三更）

　　第一章（第四更）
　　我去时父君正在书案前阅览北溟各地呈上来的折子。
　　虽然我一直都觉得父君不是一个好父亲，不是一个好夫君，但他是一个好君主，他是北溟千万子民的好帝君。
　　一位圣明的君主，总是要被他的子民所爱戴，即便他不被他的子女所爱戴，也仍旧不能抹刹他是一位圣明君主的事实。
　　更何况，他的子女并不曾不爱戴他，不爱戴他的子女，也仅仅只有我一位而已。
　　从这两点来看，他的确还算是位圣明的君主。
　　我望着他那薄而秀长的唇，觉得大抵薄唇的男子多薄幸。
　　父君笑了笑，“站着做什么，坐吧。”我依言坐下，一边思考着父君！是来清算旧账的否？一边又觉着大约不会吧，他可是堂堂北溟的帝君，怎会与我计较，一边又觉着他当年那么生气，怕还是要与我计较，一边又思虑着，若父君真是与我计较，这……可如何是好？
　　我这厢越想越觉得可怕，越可怕就越是坐立不安，越是坐立不安就觉得坐在这里越可怕。
　　父君一边提着紫玉的毛笔写字，一边问我，“何时回来的？”
　　“昨日便回来了，母亲身体不好，儿臣一直都在陪着她，便不曾过来。”我恭谨的坐着，低头看着脚尖。
　　父君点了点头，“既然回来了，那便就住回你原来的孟圥宫吧，秩未山你也不用回去了。”
　　我皱了皱眉，“儿臣……”
　　父君突的放下笔，“溪儿，你还在生父君的气？”
　　我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父君叹气，“父君的确不该打你，可你当日委实过分了些，这原也不是你的错，这些年来，是我疏忽了，不曾管教于你。”
　　嗬，我弯起嘴角，喉咙却有如堵了一团烈火，在滋滋的烧着，我张了张嘴，顿了片刻，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朝父君点了点头道，“儿臣先告退了。”
　　父君颔首，“你先回去罢。”
　　却在出门时遇见了最近一直都是隆恩甚重妃子兰止。
　　我不知是该觉得，这是她的运气不好，还是我的运气不好。
　　这位兰止娘娘握着一把团扇，朝我意味不明的笑笑。
　　喔呀，看她这欢喜的心情，定是认为我的运气不好。我沉思了一会儿，也向她回了个笑。
　　她道，“你还要去哪儿？我知你恨我，但也不该与你父君置气，”她黛眉轻蹙，叹气道，“你希望我怎么做，我去做便是了，别再与你父君闹了，你父君每日繁忙，也很是辛苦。”周围的几个仙娥都不忍的看着她，“娘娘……”
　　好一个夫妻意重，主仆情深，我一回来就让我看了这么一出好戏，我这二娘可真是事事念着我，对我也算是顶顶不错了。
　　然则我这个人，是不大喜欢隐藏自己心绪的，虽则在某些时刻趋于形式不得不隐藏，然则那也只是某些时刻，在我不想忍的时候，我就不大会忍，而这个时候，却恰恰是我不想忍的时候。既然她这般说了，如此盛情却不好拒绝。
　　“好呀，”我欢欣的拍了一下手，“二娘既是如此大度，那便烦请二娘离开这里罢。”
　　我也轻轻的蹙眉，看着远处的山，忧愁的叹道，“其实双溪也没甚想要的，只是不想看见二娘罢了。”
　　她一时神色有些尴尬。
　　父君就在殿内，想必这些话他也都听见了，我弯起嘴角，便是这样，又能如何？
　　过往的种种，我早已无需，也不想再隐藏自己对她们的厌弃了。
　　她微微捏紧了手，“四公主玩笑了，我与帝君山盟海誓，怎能轻易离开他。”
　　山盟海誓？我轻笑出声，想起这些年来母亲所受的苦楚，心中一片冰凉，“既是如此，那便罢了。”
　　总有一天，她们欠母亲的，我要她们统统还回来。
　　一分一毫，绝不姑息。
　　我点头示意我回去了，她从我身旁走过，经过的那一瞬，听得她一声轻笑，“呵。”
　　她摇着腰走进殿内，殿门轻轻关上，也隐去了殿内晃晃悠悠的黄色烛火的光，我恍惚间想起了母亲寂静冷清的朱鲤殿，从记忆中来，就一直是那样，那样空洞的冷。
　　我想，大抵这世上的恩爱，都如同镜花水月，一场梦醒，便都碎了。
　　和母亲说过话，我便回了孟圥宫。
　　堇烛欢喜的跑过来，“四公主——”
　　我微微一笑，“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