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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红尘一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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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两年的时间,我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淡泊的我,只是相比于以往更爱发呆。两年里,我不断回忆与楚翊的点点滴滴,然他却始终没有回来过。我没有等到楚翊,却迎来了一场噩梦!
那一夜,天黑得比往日早许多,似乎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宫府内到处都是惨叫声,就在刚才,一群黑衣人忽然翻墙进来,一声不响地开始了这场屠杀。父亲与大哥、二哥杀得眼红,却终究敌不过对方这么多人,府里的一众仆人丫头皆已被杀尽,我甚至不知道这些人为何而来,又是受何人指使!
我正打算护着云儿藏进屋内,却见一道人影翻墙而进,那身影我再熟悉不过,却竟是我心心念念的楚翊!我不可置信地听着那些杀手唤他主子,是他!竟原来是他!我料想我此时的脸色一定惨白。
他为何要这样做?我不断自问,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冷笑:别再自欺欺人了,东宇和西泇一站,北辰坐收渔翁之利,东宇、西泇既已收复,便只剩一个南洛了,要除南洛,自是要先除宫家!
我惨笑,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我心中一直清楚,却不愿面对,一直放纵自己沉沦,终是将宫家害到了这般地步!
耳边传来爹娘与哥哥们的惊呼声,我转身看去,却见母亲在我的身前倒下,眼前出现的,是插在母亲胸口的匕首以及小莲冷酷的面容,二哥一脚踢飞了小莲,始终是因受了伤而没能杀了她。
小莲摇摇晃晃起身,向楚翊身后走去,此时的他,是北辰世子苏羽!我连那一句“为什么”都省了,事已至此,一切都已清楚。苏羽,当真是好深的心计呐!
脚上一痛,却是方才慌神之际一支箭射穿了我的脚踝,我受不住痛,一时跌坐在了地上,却是忽记起一日苏羽来找我之时,曾当着我的面唤了“小莲”,我曾问他如何得知小莲之名,他未曾回答,倒是小莲回答道:“前几日,楚公子来寻小姐,碰巧小姐不在,当时接待公子的便是奴婢。”
我却是信了她的话,若是当日多几分怀疑,便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了罢!
是我的任性害死了母亲,因我那一日的好奇便赔上了这么多条人命,我懊悔,却也无颜去悔。巨大的悲伤弥漫我的心底,以致我忽略了苏羽眼中那抹悲伤与疼惜。
恍惚间听见二哥对他怒斥:“衾儿早已知晓你的身份,却仍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你,你怎可负她?”
我听不见苏羽是如何回答的,我只抱着母亲的尸身,感觉她在我手中一点点变冷,我的心也随着她一同变冷。
许是心里到底还有些感情,苏羽终是带着他一众手下离开了。
整整五日,我将自己关在房内,不曾外出。大夫为我治了脚伤,虽可保我行走与常人无异,然我却是再也不能舞了。馥殇颂,至此才真正成为“绝世”之舞。
宫府整日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我曾在云儿来看望我时轻问她:“你恨我么?”
自那日之后,云儿似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越发的像我一般沉稳,她淡淡道:“母亲死的那一刻我真真是恨极了你,然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我知道,当日若换作是我,母亲一样会这么做,这样一想,我倒是有些庆幸当日之人并非是我,不然,我将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
她握住了我的手,对我一笑道:“三姐姐,我能理解你。”
五日里始终不曾落下的泪在那一刻决堤,我二人抱在一处痛苦。
父亲与哥哥们一边沉浸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之中,一边还要抚慰我,我不忍见他们如此劳累,便提出要到城外的清筑小寺去静养,令我意外的是,他们竟一口答应了,我苦笑,他们怕是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我的罢!
父亲原想让云儿与我同去,不想那丫头却死活不肯,父亲无奈,只得随她去了。我只带了母亲生前的贴身婢女清儿,便悄无声息地去往了清筑小寺。
在这里,我日日听寺中尼姑们念经诵佛,心平静了不少,然自我入寺那日起,寺中便多了不少守卫,却不是父亲的人,总是我有多不愿承认,却也知道那是苏羽的人。
我不曾下山,却时常从山上拜佛的信徒口中得知城里的消息。
这一日,我正从大殿上经过,却听几个妇人道:“宫家一门忠烈,没想到却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真是可惜了。”
我脚下一顿,却是失了颜色,走近问道:“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她们并未认出我的身份,只道:“可不是么,昨日已在街上斩首了。”
我颤抖着声音问:“因何斩首?”
她张望了四下,见没人才轻声对我道:“据说是查出了通敌叛国的书信。”
我激动道:“不可能,宫将军一生为国,怎会叛国?那书信定是伪造的。”
似是因我的怀疑令她心生不满,他语气不善道:“伪造?那上面有大将军的印章,如何能伪造的了?”
我却是听不见她之后说了些什么,只在听到她说印章时想到了小莲,那个跟了我许久的女子,那印章定是她偷去的,却原来又是苏羽的计谋,他当真是狠心!
又记起那日我提出要到此处来静养,父亲他们却是一口答应,原以为他们难以面对我,如今想来竟是早知晓此事,要护我周全。云儿那丫头定是早已有所察觉,才死活不肯随我离家。当初我只顾自己悲伤,却竟未察觉半分!一时心里又是几分疼痛。
又忽听她说道:“那宫四小姐宫宛云却是被人救了,现下正四处被通缉呢!”
我一惊,心知必是苏羽所为,他自是觉对不住我,便想着救下一人来弥补,父亲与哥哥们自是不能救,母亲已死,他便只能救下云儿这个威胁最小的姑娘。
头脑已经不受控制,只觉眼前一黑,双腿一软便倒了下去,在昏过去之前我唯一的念想便只剩“回去”二字。
待我再次醒来已是在在自己房里,我下了床,不顾一切地向外跑去,却毫不意外地被他的人拦住,任凭我如何怒斥,他们也丝毫没有放我下山的意思。
我失魂落魄地回房,清儿早已红了双眼,想必也是知晓了宫家之事。之后几天,清儿总是望着我欲言又止,我心知她疑惑我不哭不闹的态度,她却不知,我的心已死,又如何再哭再闹?
我又回到了那段平静的日子,几天后,我遣退了清儿,让她下山另寻人家去,她虽不愿,但见我坚定如此,便也只好收拾了包袱,告辞离去。
我请求师太为我剃度,她却道我尘缘未了不肯与我剃度,我改变不了她的决定,却又无法说服自己,终是在清筑小寺里带发修行。
然上天终是不肯罢休的,半月之后,我染上了风寒,起初我并不甚在意,然自一日我在大殿做早课时忽然晕厥,之后五日高烧不退后,我才隐约觉得自己此番是渡不过这一劫了。
苏羽的手下似是已有所察觉,终是在我卧床的第五日悄悄派人去了北辰。
两日后,我自觉大限已至,手脚已完全无力,我知苏羽定会前来,便硬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他,人之将死,有些事我倒是也想开了,纵是恨他怨他,可我到底是爱他的,我即将离去,临死之前便想着再放纵自己爱他一回罢!纵使这是再不孝不过之事!
与他的一些记忆又一幕幕从眼前闪过,我心中暗暗叹口气,纵是到了此时,我却仍未能为他跳上一支馥殇颂,许正是因为如此,我与他才不得善终!
渐渐地觉得疲劳,慢慢阖上眼睛,隐约中听见门外他手下之人行礼的声音,我心知是他到了。然却是始终难以睁眼,他推开房门而进,模糊中,看见他熟悉身形朝我而来,我闭眼,扯出一抹微笑。
那抹身影,恍如当年,烟雨朦胧中,那道淡然的身影撑伞向我慢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