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徘徊》成缺

31、9.哥德堡变奏曲（续）

　　他一走，夏松林整个人便松弛下来，正想拉过禾枫的手却见她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古怪。
　　“怎么了？”
　　“你，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开什么玩笑！”
　　她见他一脸不解想来是自己想多了。“你、你以后别老来找我。前段时间谢谢你陪着我解闷，不过一切都过去了，就这样吧。”
　　“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你真以为他会喜欢你和你在一起！”
　　“我已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一时难以接受我是理解的。现在我们重新开始，从朋友开始不再是堂兄妹。我有信心，我不指望你支持我但也不要泼我冷水。”
　　夏松林被丢在原地，看着禾枫跑向他的车子。像小时候他们一块玩总是自己被抛下或者被欺负。那种挫败感让人愤怒。他厉色自语：“应梓柏你什么都跟我抢！凤凰里被你抢走你竟厚颜无耻的叫它夏园！你配吗！你姓夏吗！我才是他的儿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这野种！”他发狠猛踹楼下的铁闸门，“连禾枫你也要抢走！现在你什么都有了！我呢？我有什么！！我渴求父爱，他却在你身边！我渴求着他们能看见我称赞我但又被你夺走了凤凰里！应梓柏！我的一切都毁在你手里！凭什么你却处处得意，处处…… ”
　　想到刚才自己承认叔叔是自己的父亲，母亲背夫偷人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他感到一阵恶心，干呕了几声什么也没有吐出来。满怒气也只发泄在了铁闸门上，门板面上徒留下了一个凹印。
　　而坐在车里的禾枫摆弄玫瑰花，口里问：“真送给我的？”
　　“我买了花瓶觉得配玫瑰好看，要是你喜欢花瓶连花都送你。”
　　“你就不能说是特地送我的么？”
　　“禾枫，”应梓柏顿了顿，“那天你说你支持我不卖夏园，我听着很感动。他们都希望我卖到底只有你知道我，很谢谢你。”
　　“我心里也不希望你卖，当然会支持你。”她见他高兴便试探着问，“本榆用你的手机给我打过电话还发过照片，那天你们在一起？”
　　“恩，我送她回酒店。估计那会儿我在洗手间，她顽皮趁我不注意打电话逗你玩。怎么了？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和她那么要好。”
　　“我和你不是更好。”
　　禾枫不觉笑了。
　　那顿饭吃的很开心。饭后俩人沿着江边月下散步，漆黑的江水路灯灯光倒映在江面，金灿灿的波光粼粼。分手时定下明天禾枫家里包饺子吃。一大早他买了蔬菜水果和鲜肉提着去她家，她在厨房里和面。他把东西拿进厨房卷起袖子看了看盆子里的面团，嘴角带着温暖笑意说：“你看一下，我买的东西有没有少什么？”
　　她一样样去看。“呀，你没买醋呢。哎！这肉也不行，芹菜也太老了。”她边洗手边说，“我现在去买过，你等我。”
　　“去吧。”他歉意地笑说。
　　等禾枫一走，他就将买的东西扔进垃圾桶。一边抬头看了墙上的钟。时候差不多夏松林该来了。他把厨房门打开，仔细检视房间发现没什么问题便坐在沙发上等他上门。
　　不消多时响起敲门声。他打开门时，夏松林没想到会看到他在这里。
　　他露出诧异： “怎么是你？禾枫呢？”
　　昨天吃饭时他趁禾枫去洗手间用她手机给夏松林发了信息。
　　“我也觉得奇怪，你怎么来了。禾枫也约了你来吃饺子？”
　　“她是约了我。怎么你不高兴了？”
　　“进来啊，”他让到一边，“禾枫去买东西了很快回来的。”
　　夏松林走了进来，这是他第一次到禾枫家里忍不住打量起来。
　　“喝什么，我拿给你。”熟悉房子的每一个角落，进进出出仿佛在这里留宿多次一般。应梓柏看似不经意的一举一动其实都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你、你对这里很熟？”
　　“我之前常上来吃饭，禾枫手艺不错的。今天你可以尝尝。”
　　“呵！你昨晚根本就睡在这的吧！”
　　他笑笑，不做解释。可夏松林等的就是一个解释，他不说就证明自己猜对了。应梓柏觉得是时候卸下面具说穿夏松林的心思了。
　　“你真的爱上禾枫。”
　　他面色一僵，立马高声掩饰：“你胡说什么！”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是你太明显了。这一点你比不上你妈和你那个爸。妻子跟自己哥哥相好，他是默许的。在外头，你妈掩饰的多好，谁都看不出来。这两夫妻都是暗度陈仓的高手，你怎么没遗传到一点。”
　　“你！”夏松林一把扯住他“你就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真是好笑买下凤凰里改个名字却叫夏园，你配吗？你是他儿子吗？你他妈什么都不是！”
　　“你是，你是名正言顺的儿子。”梓柏冷笑“一口一个大伯，你心里是想叫一声爸吗？啊！名正言顺偷情偷回来的儿子！你们一家人恐怕连羞耻是什么都不知道吧，做人做到毫无廉耻的境界，你们真是数一数二了！”
　　夏松林挥拳就打，梓柏坐到在地看向厨房他也随即看去，俩人目光都盯在砧板上放着的菜刀。
　　夏松林又狠揍他一拳，快步走去拿到了菜刀顺手带上厨房的门，凶光毕露的瞪着应梓柏，面部失控般地抽搐着，颤声说“我今天就杀了你！”
　　应梓柏仰头看着他“你敢杀人？”刺激着他“你从小就是个窝囊废，你明知你父母那些肮脏事我敢说你从来没去质问过他们，肯定在被子里闭上眼睛捂着耳朵，躲进自己的小世界幻想着一切不过是个梦！你这种孬种是没有胆子去面对真相的。你爸妈至今应该还不知道其实你对他们的事早就一清二楚了。看你那个样子，就知道又让我说中了。”
　　“那么你和我争凤凰里是为了让他们看你有多本事呢？还是为了你口口声声中的大伯？恐怕你自己也不清楚。真是忍不住想替你去问问，你说叔叔到底是怎么想的？看老婆偷情是件很惬意的事？呵～～你想在得知你这个儿子竟然会爱上禾枫，他又会是种什么心态？”夏松林面无血色，他没有住口反而放肆讥笑“还是本榆说的对，你们一家人真是变态。”
　　憎恨燃起的杀意在咬牙切齿中贯彻全身，脑子轰地一下有一瞬空白，菜刀已经捅进了应梓柏的腹部，接下来便不可控制的一下又一下，感觉杀人跟切西瓜也没什么两样。应梓柏躺在血泊里不再动弹，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他，看得他头皮发麻。其实重伤的应梓柏，此时目光涣散眼前一片茫然。‘哐当’菜刀掉在地上，夏松林回神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应梓柏，自己的手鲜血淋漓，在视觉强烈冲击下他直挺挺的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有钥匙声转动门锁，他的耳里清晰传来自己心脏剧烈的狂跳之声。禾枫推开门，刹那间张大了嘴巴无法动弹，眼前的一切吓得她魂飞魄散。夏松林的嘴微微翕动却无论如何也讲不话来。少顷，她反应过来夺门而逃，报了警。
　　上救护车时，应梓柏留有一点意识，他知道他成功了。于是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半个多月后，他伤口基本痊愈，闲来无事坐在病床上喝着稀粥看报纸。辛绦一直没来看望他，今日却意外出现手里还拎着果篮，另一只手拿着湿伞。
　　见到他悠然自得，便想放下果篮让护士拿进去。
　　他放下报纸，看向门口“辛绦，你来看我了。进来，陪我聊会儿天。”
　　她放下果篮在一旁椅子上坐下，他看着她“你在谈恋爱吗？”
　　“什么？”她不明所以。
　　他微微一笑“这么久不来看我，肯定是恋爱了。”
　　“救护车送你进医院的当天我就赶过来了，一直等在手术室外。”
　　“喔…… ”
　　“后面几天我，是我自己不想过来看你的。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一声，下午搬家公司会把我的东西搬出夏园。这钥匙还你。”
　　“你要搬走？方便我问一声，为了什么吗？”
　　“我不适合留在那里。”辛绦抬眼漠然地看着他“还因为你，我这样看着你觉得你很陌生，好像从来没认识过你。”
　　“你不明白。”
　　“是你不明白。”她把他的恨意摆在台面上说了出来“从夏本榆告诉你那件事后，你就决定要报复他们是不是。她喜欢你，你就故意接受给她一点幻想而后明确告诉她是不可能的。你太知道对付这种女孩子，越是她想要什么偏偏就不给她。用这极其恶劣的手段折磨她。可你有没有想过再如何她也是你妹妹，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要这样伤害她。”
　　他不言不语。
　　“夏松林又有什么对不起你，他知道的比你早，他心里难道会比你好过？！梓柏，你根本就是嫉妒他！”应梓柏转头瞪着她，她无惧对视“他是你爸爸的儿子，你千般不想万般不愿，只希望自己是他唯一的儿子。你觉得是他们和夏松林毁了你们的父子之情？所以你要毁了夏松林，你故意刺激他，宁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拉他下水。其实想拿刀杀他的是你，你盘算的精明你才不会为他背负故意杀人的罪名，所以你亲手把这个罪名送给了他。你有没有想过，禾枫看到那种场面会怎样。我告诉你，她吓得要命好几个晚上我陪着都不能安稳入睡。就算你不为禾枫着想，你也该想想你去世的爸爸，那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你伤害他的孩子就是在伤害他，他难过你就会开了？！！”
　　梓柏别转面孔，自己的辛酸无人了解。
　　“梓柏，他虽然有自己的儿子但他并不能相认，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把你当做儿子的。你再恨，你也不忍毁掉葡萄架。多年养育之恩，只因那些委屈你就一笔将它抹去了？你怀疑他对你的感情，梓柏，那年我们一起上山玩，你摔伤了是叔叔背着你下山的，嘴上虽然一直在说你不当心那么皮，可是那关怀备至的样子现在想来，何来半点虚假。是你宁可信他们那些人的话也不愿自己细细去体会你们相处的一点一滴。
　　你痊愈了可以出院，夏松林心里的阴影是你一手造成的，他将一辈子背负。你做的那么绝，算计得那么深，你说你心里除了恨还剩下什么。”
　　辛绦起身而去。
　　他的错误是他用情太专？太过执着？他所作的一切不过是想重温童年，寻找零星半点温情。或许是幼年生活太过温馨美满，直至周遭人事坍塌，虚妄的美满轻而易举就能粉碎。才发现这二十多年来的生活里没有一件真事。
　　他看着空荡的病房，跟自己说：我谁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