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江南行》陈心池

57、祸起萧墙4

　　那监院道人将张志禅领进屋,对屋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道:“刘之行,这娃儿是新来的,你两个就住一屋吧,省得寂寞。你年纪大点,以后要对他多加照顾。”说罢转身掩门而去。
　　那个叫“刘之行”少年上下打量的张志禅一番,冷冷的问道:“你是谁门下我怎么没见过你”张志禅拱手道:“我是新近入门的,拜在高九侠门下。”刘之行又道:“犯了什么律条”张志禅微微沉默了一会儿,道:“大师伯责我偷学邪派拳法,命师父把我送到这儿。”
　　刘之行剔亮灯火,道:“什么邪派拳法,打给我看看。”张志禅道:“这位师兄,大师伯不允许我再使这套拳法,还请见谅。”刘之行“哼”了一声,道:“不要拿大师伯来压我,你打出来我也不稀罕看!”张志禅见他面色冷傲,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也不再言语,四下望去,只见屋中陈设简陋。墙皮脱落,窗户漏风,一张大铺之上连榻榻米都没有,只铺了些干草,坐上去“吱吱”直响。
　　一夜无话,次日早起,二人去斋堂用过了早饭,被安排到柴房劈柴。刘之行依旧一言不发,冷若冰霜。张志禅也不以为意,心想:“比起沈宽、吴邻二位师兄,这位刘师兄相处起来倒也容易些。”
　　晚饭后监院道人命二人挑水,刘之行一言不发,提了木桶扁担便走。张志禅拖了只小桶,紧跟在后。二人来到井台,那水井没有辘轳。刘之行取过绳子系在木桶上,站在井沿抓着绳子顺着井口将木桶向下缒去。
　　时值隆冬时节,井沿上结了一层冰,刘之行将水桶灌满水将要向上提之时,脚下一滑,跌入井中。张志禅见状大惊,纵身扑到井口,千钧一发之际使出了射月拳,一招“井底捞月”向下探去。触手冰凉,竟然抓住了刘之行两手之间的铁链。
　　虽然张志禅抓住了刘之行的镣铐,但他毕竟年小力微,而刘之行下坠之势何等之猛。拉动张志禅的身子慢慢的也向井下移动。张志禅想用另一支手撑住井沿,怎奈井沿上结满了冰,溜滑异常,吃不上力。
　　好在此时刘之行趁机双脚分开,撑在井壁的石块之上,止了下坠之势。张志禅毕竟练了几年功夫,身手轻巧。借力使了个“鹞子翻身”,腾身跃起,稳稳落在地上。
　　张志禅再次探身,将扁担横架在井口,作为支撑,右手向下一伸,道:“刘大哥,我拉你上来。”刘之行冷冷的道:“别自不量力了,你拉得动我吗把扁担拿开,我自己上得来!”张志禅听他话语之中透着一股威严,便默默的起身,移开扁担。
　　刘之行双脚撑在井壁石块上,双膝微微一屈,提气纵身,窜了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张志禅见刘之行脸上神色虽然仍旧冷傲,但透出些许感激之意。
　　张志禅关切地道:“刘大哥,你没事吧”刘之行冷冷的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有事吗”提着木桶重新打满了一桶水,倒在张志禅的小桶中。又将两个大桶汲满水,用扁担挑了,颤巍巍的往回走。
　　掌灯时分二人在房中闲坐。张志禅开口道:“刘大哥,不知尊师是哪一位”刘之行淡淡的道:“我师父姓黄名公宣,道号‘玉灵子’。”张志禅道:“哦,原来是四师伯的高足,怪不得武功如此了得。”刘之行“哼”了一声,道:“小小年纪,便会溜须拍马。”张志禅道:“没有没有,适才刘大哥从井下从容跃出,这手轻功着实令人钦佩。”刘之行道:“等你到我这般大,轻功也不会差。”
　　张志禅问道:“刘大哥,我听说四师伯性子极为宽和仁厚,从不轻易发怒。那你是犯了哪条戒律,被送到这戒律院的呢”刘之行冷冷的道:“张师弟,不要因为你今天救了我,就肆无忌惮的和我套近乎。你若觉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可以跳回井里。”
　　张志禅讨了个没趣,躺倒在床铺上,曲臂当枕,自言自语道:“本以为上山学成武艺,好为父报仇,哪料想落到这步田地”说罢长长的叹了口气。
　　刘之行猛一侧头,道:“你说什么”
　　张志禅道:“我上山学艺,就是为了给亡父报仇雪恨。哪料想上山之后饱受冤屈侮辱,又被送到这里,早知如此我就不跟冯七伯上山了。”刘之行甚是诧异惊奇,问道:“不知令尊是被何人所杀”张志禅咬牙切齿地道:“是凌新城那老贼。”刘之行奇道:“中原大侠那可是鼎鼎大名的武林泰斗,怎么会恣意行凶”张志禅“哼”了一声,道:“什么‘中原大侠’,分明就是一个虚侠假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杀了我父亲,还派弟子不远千里,一路追杀我。”刘之行道:“哦愿闻其详。”
　　张志禅道:“我看刘大哥不是坏人,跟你讲了也无妨。我家原在永兴军路乌衣镇……”
　　张志禅口齿伶俐,将冯高做客、父亲遇害、孤身出逃、数度遇险以及上首阳山后所遭遇的一切都一一道来。
　　刘之行听得很入神,偶尔拍桌喝骂。那张破旧的方桌给他拍的摇摇晃晃,吱吱作响。等到张志禅叙述完毕,他仰头望天,叹道:“我只道世上只有我一人命苦,原来张兄弟也是身负血海深仇。”
　　张志禅一个“鲤鱼打挺”从铺上跃下,问道:“莫非刘大哥也有冤仇,不妨说出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