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江南行》陈心池

55、祸起萧墙2

　　这一番死里逃生,张志禅表面上镇定自若,坦然无惧,其实内心也甚惊恐。此刻惊魂稍定,站起身来缓步出了太乙殿,回到居所。心中七上八下,坐立不安。
　　晚饭后沈、吴二人也未回房。想是沈宽伤重,吴邻兄弟情深,在旁照拂。张志禅呆坐八仙桌前,以手支颐,望着灯烛出了一会儿神。忽然想到:“五师伯见多识广,眼光独到,当不会看错。看来这射月拳果真是邪派拳法。莫非歪帽子老道是邪派中人可明玄大师和阮大娘虽都是坏人,却待我甚好。在这号称是名门正派的紫霞观中,却人人都来欺我,当真让人费解。我好心救人,却招来斥责,险些丧命;而那矮道士赤真子行凶伤人,反而平安无事……”
　　张志禅越想越怒,取过纸张砚台,磨了墨,提支羊毫笔,饱蘸浓墨,微一沉吟,在纸上写了“俗家弟子张志禅斗胆禀告”十一个大字。笔尖左移,正要写下一行字的时候,心想:“既然首阳派中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我待在这里还有何趣味,倒不如一走了之。反正我要离开这鬼地方,不如索性将上山以来所受的所有欺辱委屈都写出来,出了我胸中这口恶气。”想罢提笔又写。
　　刚写了七八个字,忽听“砰”地一声响,窗格碎裂。从窗外跳进一个人来,黑衣黑裤,黑巾蒙面。张志禅大吃一惊,道:“什么人”来人也不答话,呼的一掌劈来。张志禅拆了两招,甚是吃力。心想:“瞧身形这人不是胡铮和史锦堂,况且外人也不能轻易进入紫霞观,难道是同门”
　　斗室之中拳脚施展不开,张志禅觅个机会错身从窗口破洞跃了出去,那黑衣人如影随形,也纵了出去。两人又拆了十几招,张志禅身中两掌,痛不可当。心想:“这人一言不发,出手尽是杀招。我在观中也没得罪谁,怎么会有人要置我于死地莫非这人是矮道士赤真子指使的不对,矮道士武功在我之上,要杀我用不着指使人。况且这黑衣人武功在矮道士之上,他如何指使得动”
　　张志禅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此人是谁,一分神又吃了一脚,好不疼痛。一咬牙将三招化波掌使了出来。黑衣人微“咦”一声,凝神接招。又拆了十几招,才发现他来来去去只有这三招,不由地大喝一声,掌法突变,攻势凌厉。
　　张志禅识得对方掌法,叫道:“你也会七星掌,大家都是同门,罢手吧!”黑衣人一言不发,掌法使得更加紧了。
　　张志禅见他招招致命,毫不留情,看样子非要致自己于死地不可。心中一急,便将歪冠道人所授的射月拳使了出来。身形飘忽,招数诡异,竟然和黑衣人有攻有守,又拆了二三十招。
　　斗到酣处,那黑衣人跳出圈子,仰天大笑:“嘿嘿,死灰复燃,死灰复燃!”张志禅一愣,道:“你说什么”黑衣人不答,却听房顶上有人说道:“孽徒,还不跪下!”嗖嗖嗖嗖从房上跃下四人。张志禅一看,竟是房公泰、杭剑鸣、高渐云、杨公溢四人。
　　张志禅连忙跪下,道:“见过师父和三位师叔伯。不知这位是……”
　　那黑衣人缓缓将蒙面巾除下,只见面目清颧,须发斑白,却是在三清殿见过一面的玉虚子袁公复。张志禅嘴巴张的老大,愕然道:“大,大师伯,怎么是你”
　　袁公复道:“五弟所料不错,的确是邪派拳法。”房公泰道:“大师兄可知是哪一派的拳法”袁公复叹了口气,道:“三十年前,江南有个邪教,叫做‘太阴神教’。总舵在江南罗刹海,其门下弟子个个武功高强,行事诡异多端,邪恶凶残,可说是无恶不作。令江湖人士见之远避;布衣百姓闻风丧胆。那时在江南的闹市街巷,酒肆茶楼等处,只要有人说出“太阴神教”四个字,行人过客会一散而空。
　　杨公溢微“咦”一声,奇道:“这等厉害”房公泰道:“太阴神教当年不是被师尊联合六派弟子远赴江南,一举剿灭了么”袁公复道:“不错,那时五弟你还刚刚入门,没有参与此次剿逆。师尊率领我们师兄弟四人,会同少林、昆仑、崆峒、华山、衡山、崂山六大派精英共百余人远赴江南,一举剿灭此邪教,无一漏网。而六大派亦损失惨重,死十七人,伤数十人。此次经历让我刻骨铭心,回山后兀自连连做了好长时间恶梦。不单单是我险些丧命罗刹海,主要是邪教中人的诡举怪行,邪异武功让人心惊肉跳、匪夷所思。”
　　杭剑鸣道:“大师兄,适才你说死灰复燃是什么意思”袁公复一字一顿的道:“适才小志所使的拳法,就是太阴神教的独门绝技,名字唤作‘射月拳’。”顿了一顿,又道:“前尘往事,贫道或有渐忘。唯独太阴神教和这射月拳法,深深铭刻在心,无一日或忘。是以贫道断然不会看错!”
　　“什么”四人同声惊呼。有如滚油锅里落进一滴冷水,当场爆裂开来。房公泰喝道:“小志,你还要狡辩么”张志禅战战兢兢,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高渐云额上青筋暴起,厉声道:“孽徒,你还不从实禀来”张志禅见难以蒙混过关,便道:“这射月拳是我新近跟一个异人所学的,但我答应过那异人不说出那异人的名讳行藏,是以不能奉告,请师父及四位师叔伯见谅。”
　　“你说什么”高渐云暴跳如雷:“你竟敢还不从实招来,跟邪魔外道讲什么信约看我不毙了你”
　　高渐云手掌刚刚扬起,袁公复道:“九弟且慢。”高渐云道:“大师兄,孽徒如此顶撞长辈,回护邪魔外道,罪不可恕!”袁公复长叹道:“先把他送到戒律院,然后我们几个去老君阁,当面禀明师尊,请他老人家发落吧。”高渐云扬起的手臂缓缓垂下,叹气道:“就按大师兄所言处置。”取根绳索将张志禅绑了,押至戒律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