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月阁》凉薄初

52、第四十五章

　　四十五、
　　眠月阁后院。
　　“她……生前被□□。”烟视站在一大片仙人掌中，说，“不止一次，不止一人……”
　　凉初握着扇柄的手不知不觉地用力，用力，细碎的木屑从她手指缝中漏出。她看了一眼烟视迷茫不清的表情，将目光移到仙人掌上那白色的蠕动的小虫子上。
　　“还有呢？”未然问。看不出他的情绪，两天前看到苍锦笛带回来的木落时，他就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身体上，有很多伤……”烟视回忆着那惨不忍睹的身体，“有…鞭伤，针刺，铁夹夹伤的，牙印，烙铁伤…………”
　　苍锦笛转身就走。未然没有喊回他，因为知道他所要做的一定是自己也会做的。
　　“烧伤很严重，两双脚几乎是被烧烂的……”烟视闭了闭眼，不想再去想木落的身体了，“另外，腿骨被打断，手指被折断，□□也…………”
　　“好了！”凉初打断烟视，“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她的扇子已经烂掉，被扔到地上。
　　“不行。”未然看着凉初，“我们要听，每个人都得听。这样，以后我们才不会手下留情，才不会想要手下留情。”
　　凉初皱着眉，无法反驳，她知道未然要干什么，但她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或许，内心里也不想去阻止。
　　烟视看了他们一眼，深吸一口气，抬眼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的天空。什么都没有。
　　“□□……体毛被剪掉，穿了阴环，并且曾经被严重撕裂……然后被用针线缝了起来…………”
　　“好了！闭嘴！”凉初终于吼了起来，“你一定要这样折磨人吗？”
　　未然看到烟视睁着的空洞双眼下是两行泪水，透着光可以看到微微的粉红色。
　　“烟视，继续说。”
　　“晏未然！够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求你不要再让他说了！”凉初双眸泛红，呼吸因为激动而变得急促。
　　“凉初。”未然看着她，微笑，“我会让我们每个人都知道木落遭受到的一切，我要让那些残忍的事十倍还于那些人身上。他们必须比木落更痛苦。”
　　“你这是为了木落？或许她并不想这样。她不想让我们都知道她的惨状。”
　　“不是为了木落。”未然看到烟视蹲下身照看仙人掌，“木落死了，做什么都没用的。这是为了我自己，我无法忍受。我必须要这么做。”
　　“那你去复仇这没有关系，只是你不要再逼自己了。那样的‘恶’，又何苦全背负到自己身上？”凉初无奈。
　　“我听不懂。”未然冲她笑，“以后将会是我来向他们叙述，不会再为难烟视了。但每个人都必须听到，等会儿，我也会告诉苍锦笛，告诉苏凭栏，告诉每个相关的人。”
　　凉初无言。
　　“你现在继续听吗？”未然问。
　　凉初无奈地点头。
　　“烟视，继续吧。”
　　烟视的手指被仙人掌刺痛，那针叶似乎被撒进心里，在那里生根，漫延到身体每处，每条血管，每条神经，疼痛便无处不在。
　　“大腿内侧……是烧红的针刺烫伤的，还有烛油的灼伤……”
　　他的声音飘荡在空中，茫然无着，如同蒸发了的粉色眼泪，看不到，摸不到，但仍是知道它无所不在。悲哀随着身影飘飘荡荡，弥漫，发酵，挤掉所有人的恩慈以及善良。
　　黑暗便被最大程度地发掘了。

　　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在经历了几百年的延续之后，往往变成藏污纳垢之所。金玉其外，光鲜无比，隐藏在内的则是一团团腐烂发臭的败絮，令人作呕。
　　未然知道木落是被几个名门子弟折磨而死之后，他内心长时间积累的黑暗和恶毒被最大地激发。他利用自己极其广阔的人脉，无孔不入地渗透到江湖上的几大帮派，挖掘出被掩盖在光芒之后的罪恶，一桩桩丑闻，命案被到处传播扩散。
　　接着，未然开始了声势浩大的复仇之战。
　　每个人都知道了著名的晏未然要为眠月阁中的一个舞女灭掉中原各大帮派。少数人在人前嗤笑他不自量力之后都暗自心惊。晏未然说要复仇，晏未然说要灭帮，那么这些都会是真的。晏未然的名字意味着愿望实现，意味着强大，意味着恐怖和噩梦，，意味着极度恐怖的死亡。
　　晏未然，他没有外号，他就只是晏未然。
　　一个少年而已。

　　“你已经灭掉两个大帮了。现在你已成了众矢之的。”凉初说，“许多帮派已经结盟，要杀你。”
　　“我知道。”未然伸了个懒腰，慵懒地像一只午后的猫咪，完全没有众人口中那恐怖诡异的气息。
　　凉初看着他，微微笑。
　　“把我说成奸邪淫佞之人。我像吗？”未然冲她眨眼。
　　“当然不像。”苏凭栏凑过来。
　　他们三人在一起，似乎是一个奇怪的组合。
　　“就算整个江湖上没人同意我的做法，我也要做。”未然笑。
　　“整个世界用脊梁骨对着你的时候是很可怕的。”凉初说，“孤立无援。”
　　“我知道。”未然神色张狂，“所以，我要踏断这个世界的脊梁，我要成为整个世界。我要没人敢用脊梁骨对着我！”
　　凉初愣住了。
　　苏凭栏先是一怔，接着大笑：
　　“晏未然！你真…………”
　　他的笑声很响亮，很真心，响彻云霄，惊飞了栖在树上的鸟，“簌簌”的拍翅声顿时响起。
　　笑声过后，确实一个极不协调的声音响起，“淫佞之人！尔等休得猖狂！老夫今日必将和武林正义人士手刃了尔等狂徒！”
　　未然眯眼，看见跳到自己面前的一个老头子，一脸的正气凛然，身后跟着大群的“武林正义人士”。他很不爽，因为这种满口文言的人让他浑身发冷。都暮春了，还觉得冷简直是作孽。
　　凉初和苏凭栏站起身。
　　“一个，两个，三个……六个。”未然说，施施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什么？”苏凭栏莫名其妙。
　　“六个掌门。”未然笑，“很给我面子啊，来了这么多厉害的人！哈哈…………”
　　苏凭栏觉得他是真的很开心，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来了一群……”凉初轻袍缓带地笑，“老头子。”
　　“后面也有年轻人的。”苏凭栏凑到凉初身边说。
　　“那种死气罩脸的样子能称得上是年轻人吗？”凉初轻笑着，手中的扇子指向那些人。
　　“是死人。”未然插嘴。
　　“害怕的话就回去吧，当众尿裤子可就太难看了。”凭栏大笑。
　　那群人气得发抖，局势一触即发。
　　“不用回去了。”未然伸了个懒腰，其实陡然变得凌厉，“反正也是要死在我们手里，回不回去没什么区别。”话音刚落，便有暗器直飞三人死穴。凉初伸出扇子，轻轻兜转了几下，暗器尽数落到平端着的绢丝扇面上。
　　“这样做，不太符合‘武林正义’这四个字啊。”凉初笑，将那些暗器丢在地上，像丢下一堆破铜烂铁。
　　“你干嘛不把它们打飞回去？”未然抱怨。
　　“上面有毒，一碰即死。”凉初将扇子送到未然眼前。雪白的牡丹绣品变得黑黑绿绿斑驳一片，像是失败的画作。
　　“啊~~~~”未然的叫声像是被人咬了一口，“我刚买的扇子！比上次那个还贵，要七十两银子的！”
　　凉初冲他抱歉地笑了笑。
　　“我不管！你们赔我！”未然满脸委屈地冲那群人叫，像个小孩一般。
　　“晏未然！你去叫阎王赔你吧！”一个人大叫，那群人顿时朝他们三人扑过来。

　　未然扬起嘴角，笑容蛊媚。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