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 ...
-
九月初一，蜀山脚下可谓繁华热闹，相较繁都皇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明眼人都看得出聚集在蜀山脚下的人都是武真界的江湖人，为的，就是九月初九重阳召开的寻师大会。萧曣，钟离策和林忆桓三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九月头赶到了蜀山脚下。
“人道蜀道之难，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离儿你瞧，果然是有几分险峻的气势。”萧曣望着从蜀山上奔腾而下的激流一路向远处蜿蜒伸长而去，在眼帘的尽头，水天一色，四周绕着险恶壮观的山峰怪石，就像是一幅饱经沧桑的山水墨画。
自从同行后，钟离策与萧曣林忆桓更亲近了些，钟离策还和林忆桓成了结拜兄弟，至于为何没带上萧曣，是因为钟离策说“不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做兄弟”，因为处久了钟离策才发现萧曣就是只狐狸，狡猾腹黑，全然没有一点世家公子的温润如玉。当时可把萧曣气的脸色铁青，而两个小孩就在一旁偷笑。
“蜀中的秋日便是最美的，松柏常青，点缀着秃峰，再有清河环绕，不同于江南的秀丽山郭，却更有苍劲之色。”钟离策点点头，又回头看向蜀山一处地处阳面偏僻的地方，静静的又发起呆来。
林忆桓夹在钟离策和萧曣之间，看着两人一人遥望水色，一人凝望孤峰，无奈道：“两位公子，天色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找间客栈歇息了？”
“哦，今日我便不与你们一起了，蜀山是我家乡，虽然现在……”钟离策又看了看那片山峰，“家没了，可我还是想故地重游一番。”萧曣知道钟离策是有故事的人，不也不多说，道了别就拉着林忆桓走了。
两人走进一家客栈，跑堂的喊了一声：“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咱这儿快满客了，只剩下了黄字一号二号房。”
“住店。”林忆桓应了一声，却不知要选哪个房间，毕竟都太差了。“黄字二号便好。”萧曣笑了笑，对于吃穿住行，他从来不摆什么大少爷架子，只随喜好。
“怎么好让萧兄住在黄字房间，近日来因着寻师大会各个客栈都已是满员，不如与在下一同到寒舍小住？”萧曣与林忆桓回头，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男子笑盈盈地看着两人，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人。
萧曣拱手：“吴兄，好久不见。既然盛情难却，那小弟也不好推辞了。”
来人正是靊霳阁主吴名，其实吴名是来吃饭的，进门刚巧见到萧曣，同为四大才子，两人自是熟人，很快便一起坐下聊起了天。
“你嫂嫂的生辰已过，我有事在身不能去道喜，真是失礼了。”萧曣摇头表示没关系，吴名又黑衣人手里拿了幅画轴来，递给萧曣，“一点涂鸦之作，希望你嫂嫂喜欢。”
萧曣展开画卷一看，正是蜀山的山水墨画，腾云驾雾，松山怪石，流水肥鱼，一笔一画皆是栩栩如生引人入胜，一边还有题字“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一幅极好的丹青素描。“多谢吴兄，小弟定好好保管，来日双手送给嫂嫂。”
吴名笑笑，四周望了望，却没看见钟离策的身影，问：“今日怎么不见常跟在你身旁的那位红衣小公子？”
萧曣一愣，转念又想靊霳阁乃当今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情报阁，吴名想知道自己进入蜀中来每日的吃喝拉撒都容易，更何况一个跟在自己身边活生生的人。“离儿说蜀山是他的家乡，去故地重游一番。”
“离儿？”吴名歪头。
“是啊，他名叫钟策，小字赫离。”萧曣将钟离策告诉他的姓名表字说与了吴名听，吴名皱皱眉，随即了然道：“好名字。”
在两人吃着小菜谈天说地时，钟离策当街买了两个烧饼，边啃边走。说实在的，他一身红衣鲜艳亮眼，长得也是清秀俊美，气质儒雅干净，本是及其吸引姑娘的存在，这样的男子一手抓个大饼，边走在大街上边啃得满嘴油渍，是在与多情公子的形象大相径庭。幸好聚集在蜀山脚下的大多都是男人，又有许多不拘小节的豪士，也没人会在意。
越走向蜀山反而越冷清起来，孤月高挂，细长的月亮像是一把镰刀在夜空中划开了一道口子，虽有些光透了下来，但对于夜晚的山路来说，就犹如杯水车薪了。
啃完了两个大饼，钟离策拍了拍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仰着头，望向白日里凝望着的山峰，随后走上了上山的路。近日来寻师大会开办在即，武真界各门派和江湖人纷至沓来蜀山，却直聚在山下，并不上山，因为说白了蜀山就是考场，里面会布下各种阵法，能走到山顶的人必是个中翘楚，方才有资格拜入七大门派的掌门门下。
而这些钟离策是不知道的，吴名并没有将这些告诉他，只希望他知难而退，可却万万没想到钟离策会提前独自进入蜀山。
钟离策在山道上缓缓踱步着，若是在山路口的月光还算清亮，那此时就真的是月黑风高了。可钟离策只是在慢慢地走着，有些路段他甚至连眼睛也没张开。可忽然他停下了脚步，眼中露出了迷茫之色，喃喃道：“怎么会，这里的路不应该是这样啊。”
远处传来几声野兽的吼叫，钟离策有些心慌，小时候偷着跑下山时都是有吴名护着，他还记得有一次吴名差点被猛鼍咬断右臂，到现在吴名手上还有一道狰狞交错的疤痕。尽管猛鼍不会叫，可在如此黑暗的山林中钟离策不禁觉得背后层层冒着凉气。他四周望了望，树林的样子的确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他从小便在蜀山上长大，通向自家的路更是烂熟于心，此番状况不是迷了路，倒更像是掉进了什么阵法里。
钟离策平复了下心情，即是阵法，也只是障眼法，不会改变原来的路径。于是便轻轻闭上双眼，继续凭着记忆向前走去。
酒饱饭足，吴名与萧曣并行走向靊霳阁在蜀山的分阁，突然一个靊霳阁的暗卫快步走到吴名身边，低语了几句，吴名瞬间脸色惨变，吩咐道：“去把他找回来，这蹄子是胆大包天了！”
萧曣看着匆匆忙忙施展轻功跑开的暗卫，又看了看脸色极差的吴名，问：“出了什么事了，吴兄？”
吴名深吸了口气，对萧曣道：“抱歉，突然出了些事需要我去处理，让他们带你去休息吧。失陪了。”
萧曣点点头：“吴兄有什么大事定是要紧的，我闲人一个无所谓。”
“带萧公子和林公子去耀龙阁，准备两间上房招待贵客。”吴名朝身后两名靊霳阁弟子吩咐了两句便飞身离去。
此时的钟离策运气极好的走出了迷阵，顺利到达了一片孤峰，望着孤峰上的断壁残垣，泪水忍不住滑落下来。这片峰名叫“赤龙峰”，乃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天下内功第一庄“赤龙山庄”的坐落处，也是……钟离策的家。
十年前，钟离策因为被表哥表姐们欺负戏弄哭了，吴名只好带着他下山，满大街的吃喝玩乐，哄得小祖宗小脸粉嘟嘟地笑的腮帮子都酸了。突然天空中一束响箭炸开，玩得正开心的两兄弟都愣了，接着便见到赤龙峰充斥着火光，黑烟滚滚遮蔽了蜀山的半边天空。
当钟离策和吴名赶回赤龙峰时，只见到了剩下半边身子苟延残喘的大当家，钟离策的大伯钟离赪。钟离赪只交代了吴名几句便咽气了，朝夕间，一个人丁兴旺的内功大家被屠了个干净，只剩下了钟离策一个人……
故地重游，钟离策抬手轻轻抚摸着被烧得残破不堪的曾经的庭院围墙，回忆着那并不好过却温暖的童年生活，感伤之余更是杀意四起。“我定要叫毁我钟离家的贼人血债血偿！”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倏地，一声嘶鸣划破天际，钟离策抬头，竟有一只秃鹫盘旋在他的上空，锐利的目光寒冰一般锁住了钟离策。钟离策一惊，赶紧找了一处毁坏的不太严重的墙面躲藏，可秃鹫依旧盘旋着，像是找着适合的时机捕捉猎物。钟离策再一次慌张起来，可更多的是不甘心，他方才还信誓旦旦的要仇人的命报仇雪恨，现在却要被一只畜牲追杀的东躲西藏。
时间仿佛静止了，秃鹫只在上空盘旋，也不鸣叫，只是两眼紧紧盯着下方的钟离策，钟离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了出来，耳边充斥着的都是自己的心跳声。突然耳边混进了一个“丝丝”的杂音，钟离策甚至不用回头看都知道那是什么，笼罩在夜幕中的脸色已是惨白。一条青色蟒蛇吐着信子搭上了钟离策的肩膀，甚至企图缠绕上他整个身子。
钟离策全身都在发抖，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默默乞求着吴名或是萧曣马上出现在他眼前，替他赶开这些令人心生寒意的畜牲。可这幅懦弱的样子，突然又和记忆中那个被亲人欺负被他人唾骂的鼻涕虫重叠在一起，钟离策握紧了拳头。缠在他身上的蟒蛇感受到了肌肉的变化，又缠紧了一圈，已经整条攀上了钟离策的手臂，勒的发紫，一颗脑袋还危险地看着一动不动的钟离策。
不甘心，我不甘心，这么废物的我，怎么报仇雪恨，哪怕死，我钟离策怎么可能死在畜牲手上！突然钟离策大吼了一声，左手抄起了一块大石块就往右手上砸，越砸越用力，越砸越发狠，直到整条右手已经麻木破烂不堪被血色覆盖只剩下零星几片碎布时，那条蟒蛇也被砸晕了。
声响惊动了上空的秃鹫，一个俯冲就想抓起钟离策。可钟离策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力气将那比他脑袋还大的石块狠狠砸向秃鹫，秃鹫受着俯冲的力打不了弯，被石块砸中，脑袋就这么折断，坠在了地上。钟离策双眼冲血，搬起另一块大石，发泄一般边喊叫边一遍又一遍地砸向蟒蛇的七寸和脑袋。“啊啊啊啊！！！！”
突然身后一个人拍开了他手中的石块，钟离策先是一愣，随即发狠的用身子撞向来人。“住手小兄弟，两个畜牲已经被你杀了，停手吧。”来人放出一股柔和的内力，平缓了钟离策杀红眼的激动情绪。
钟离策身子一震，茫然的看着来人：“你是谁？”
来认识个中年人，身材高挑修长，一身黑白相间的云锦，浓密的黑发中夹杂了几丝白色，眉目干净。他笑道：“我是昆仑派的掌门，李宗鹤。”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