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九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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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默低头沉默了一阵子，用手语迟缓地说：“那天……我并没有送信出去。”
酆泽惊讶地张大嘴：“为什么？”
“其实……先前我也是故意招风寒的，希望能拖一日是一日……泽妹妹，我知道，你不想嫁到费家，我不忍心见你痛苦的样子。但我真的很怕自己做错了。”
一口气比划完，酆默像做错事的孩子，痛苦地耷拉着脑袋。
酆泽也是沉默不语，暗想难道是天意不成全此事？这样想着，好像有了理直气壮的借口。
几日后，当酆默捧着玉佩和退婚信出现在费府门口时，已经知道这辈子要在懊悔中度过了。
费府门口张灯结彩，奴仆忙成一片准备迎接新娘子到来。酆默咬了几次牙，终于把信亲自交给门人，闷头闷脑走开没几步，身后便风一般跑过一个人来。
“你是何人？泽妹妹出什么事了？为何要退亲？”酆默看着问话人，见他相貌堂堂，书生气十足，心想这便是费家公子无疑了，暗道此人果然重情义。
费祎见他默不作声，急道：“泽妹妹现在哪里？你带我去见她！”
酆默连连摆手，将泽吩咐的诗笺拿出来递给他——还是派上用场了呢，酆默心中苦笑。
费祎接过，展开细看，酆泽这些年的书法进益了不少，已脱了少女时的纤弱，显出男儿般的大气来了（注2）：
碧窗青梅久，无复垂髫柳。
映雪夸星宇，流萤漫天走。
白云荏苒聚，悠悠作苍狗。
昔年九寒暑，恩高情亲厚。
雁辞千万里，南北不成偶。
清风由一梦，灵山自携手。
愧受木李赠，势难报琼玖。
好璧归君子，鸿飞谢良友。
心香遥相祝，佳节共美酒。
芬芳春满地，听折百花首。
费祎记得泽写字的习惯，因为忌讳爷爷的表字，酆泽从小把“玖”和“久”二字加多一点一划，如今看到，便确定是酆泽所写不假了。“映雪夸星宇，流萤漫天走。”当年月夜扑流萤的情形又浮现眼前，费祎叹了口气，喃喃道：“雁辞千万里，南北不成偶。清风由一梦，灵山自携手。——泽妹妹，你便与他人携手了么？”
费祎手中捧了诗稿反复念着，知道退亲是酆泽的本意，也不再强求了，只是心中百感交集，伤痛不已。莫非九年的光阴就只成了一番恩情？自己永远只能是她的良友？
酆默看着他，也不知该做何表示，索性作了个长揖，悄然离去了。
“默哥哥，我们走吧！”拐了几个弯，酆泽已在巷口等他，憔悴的脸上有了一些生机。酆默心中暗叹一声，知道已无后悔药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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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不知在做什么？”酆泽见城门处密密匝匝都是士兵，似乎在搜查什么，心里十分纳闷。忽想起包袱里还有爷爷留下的兵书，隐隐有些不安。
快轮到他们时，却见一精瘦的武将走过来，吩咐守门将士说：“不必再搜了！军中正缺人，凡身份不明者，一律征兵入伍罢了。看他们能逃到哪去。”
人群中顿时一阵骚乱，纷纷说：“军爷，放我们走吧。”
那武将做了个手势说：“别吵了。只收精壮儿郎，老弱病残者只需在哨岗逗留几日，查明真相便可离开。”
酆默和泽对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在下不过途经此地，并无逗留之意。你们怎可如此强行收编！”一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愤慨道。
“拖下去，赏他五十军棍。还嘴硬的话，毙掉了事。”武将面无表情地说。
酆泽打了个寒噤，她涉世未深便遭遇这等祸事，实在束手无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酆默看了她一眼，做了个动作——泽明白了，他是要自己显出女子身份来。酆泽矛盾起来，按刚才所说，女子是不收编的，可默哥哥要留下，时逢乱世，这一分开，怕是再没机会相见了。
正犹豫着，见两母女背了包袱颤巍巍走过，守门军士拦住说：“一律不许走。”
那女子怯生生说：“大人，我们都是女子，不用入伍了吧。”
“是不是女子，要验了才知……”听到军士们猥亵的笑声，少女打了个哆嗦，还待哀求，就被人拖了下去。
酆泽吓了一跳，看向武将，见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心想，这些人光天化日强行抓丁，哪有什么军纪法度可言，怎能相信他们会以礼相待，倘若暴露了身份，恐怕……正想着，就轮到自己了。
“我姓……秦，秦泽。汝南人士，路过江夏，拜祭了姑母便走。”酆泽临时改用了母姓，又说，“这位是我兄长，他天生有疾，口不能言。”
“嗯，收编。”武将不耐烦地一挥手。两人就直接被推进了刚组成的人堆里。
酆泽郁闷地跟旁边的人拉开距离，紧靠了酆默站着。斜眼看右手边，见一身形短小、其貌不扬的男子一脸怡然自得地站着闭目养神，不觉莫名其妙。
仿佛感受到酆泽惊讶的目光，那人睁开眼缝，对她讥诮一笑，又闭上眼继续瞌睡。
到整编的时候，来了个肥头大耳的小头目，酆泽对军中编制一派茫然，见他不算严厉，抢着说：“将军！家兄言语有碍，在军中操练恐有不便，恳请将军高抬贵手……”
“是个哑巴？”见酆泽频频点头，那人摸着下巴说，“这手脚不是好好的嘛，到时跟着兄弟们行事就是了，不要紧。”
酆默并不想和泽分开，忙扯住她的衣袖摇摇头，示意她别再开口。
却听那人看向酆泽，继续说：“我看你才有问题——长得跟个大姑娘似的，跑几步估摸着要倒……”刚集合在一起的新兵们听得哄堂大笑，那家伙得意起来，也干笑几声说，“瞪我干吗？不信等会你操练操练？我看哪，你去当个伙夫合适。”
酆泽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确实不想跟一堆男人混在一起操练，但也不想和默哥哥分开，寻思了一下她抬头说：“家兄与我皆通晓医术，在乡下做过几年游医。将军能否让我俩在军营里帮兄弟们看看病，料理一下伤口？”
酆泽本来年纪就很轻，加上扮了男装，在人堆里显得尤为稚嫩，让人心生不忍。那人与手下嘀咕了一会儿点头说：“也正好缺大夫。”
酆默与她相视一笑，都有不幸中之万幸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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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诸葛亮别了酆公玖一家后，整日魂不守舍，身在草庐里坐着，一颗心却还吊在灵山上。
这日，徐庶瑜孟公威等来访，说起崔州平婚期将至，公威打趣说：“孔明为何故守节？莫非心有所属？这卧龙岗方圆百里的深闺女子苦等了这么多年，只怕都要急坏了。”
广元也笑着说：“你再不着紧恐怕真要讨不到媳妇的。你们不知道，如今世风日下，荆州权贵兴龙阳之好，士绅中也有效仿的。前几日还听水镜先生两个弟子说，孔明兄该不会也有断袖之癖吧，曾见他上元之夜与一美男花前月下……”
“噗哧”一声，公威一口茶都喷了出来，捂着肚子大笑不止。
却见亮面色铁青，紧皱了眉头低头沉默了好一阵子，忽然呼啦一下起身出去了。
公威和广元面面相觑，不知孔明为何发怒。
徐庶若有所思，扭头说：“你们先回吧。”便快步追了出去。
“孔明！”徐庶本是练家子，轻而易举便在山间追上诸葛亮。
亮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缓缓蹲下身子看着淙淙流过的泉水。
“其实，第一次在汝南遇到你们的时候，我也曾经疑惑过，酆兄弟看你的神情……”见孔明没有发火，徐庶在他身旁坐下，拣了石块在手中摆弄，半晌问：“他人呢？”
“他……恐怕要成亲了。”亮已经不知如何遮掩自己的痛苦了。
“哦？”徐庶剑眉一挑，有些难以置信，还是劝道，“你也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便是均，也可以迎娶了呢。”
亮置若罔闻，头脑里只有一个想法——想见酆泽一面，哪怕就这一面也好啊。
“元直兄，小弟有要事在身，不便相留了。”亮似乎一下开窍了，起身就往房舍跑。
留下徐庶一人杵在原地叹气：“孔明身怀不世之才，万不可为了这等事误了前程啊。”
诸葛亮一路赶来到见到灵山一派荒凉时的心情截然相反，来时虽然惴惴不安，却也是满怀希望，现下是一盆冷水倒扣下来，整个人一下被浇凉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先生和泽弟还有酆默，统统都搬走了？！
茫然地在屋前屋后绕了一圈，亮把手里的鹅毛扇紧紧攥着，才明白，原来真正失去了是这么的痛彻心腑！——难道说，自己真的是喜欢上“他”了，可……
也不知怎么走下山的，诸葛亮觉得自己像被抽了心的稻草人一样，脚下的步子都是虚的。
“先生，您没事吧？”
听到书童诸葛青怯生生的叫唤，亮才注意到他在身后，纳闷地问：“你怎么来了？”
“徐先生吩咐我跟来的，我在山上找了一圈，好在看到你的背影，就追下来了。”
一主一仆闷声不响地往回走。
回到家中，对上的是诸葛笙焦急的眼神，“哥，你……”
诸葛亮摇摇头往屋里走，听到均问：“小青，你手里抱着什么？”
“在山上拣到的，雕得很像吧！”
“好灵巧的手艺！”均和笙都忍不住赞叹。
亮听到了，忙转过来看，居然是木雕的一座寺庙——亮知道泽和酆默都很手巧，也不知是出自谁的手。于是问：“你在何处拣到的？”
诸葛青挠挠头，他本来就容易犯糊，见先生这般着急，更没了主意，连忙敷衍了说：“记得好像在山道上，八成……是谁掉了的。”
“哦？”亮把手里的木雕翻来覆去细看一遍，连个字也没有，暗想着难道是酆默刻了玩的，心情郁郁也无暇思考，便捧了回房。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九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