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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七 章 ...

  •   “啊?!”酆泽几乎合不上下巴,“我想……我还是……回去好了。”

      “这么着急做什么?不是说好住几日么?我那间房也算宽敞,你我二人可抵足而眠,畅谈一夜啊。”

      “我其实……其实我睡觉有很多坏习惯的――我,我不能跟别人同房!”酆泽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就为了这个!”亮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说,“那我和均同住就是了。――均,睡觉时可不许踢我!”

      “我哪有!”

      大家转而开诸葛均小时候的玩笑,酆泽偷眼看亮,见他神色如常,放下心来,暗自舒了口气。

      次日送走蕙,诸葛亮携了酆泽到山冈附近观景。

      “这儿的景色跟灵山还挺像的。”酆泽把吹到肩膀的头巾往后拨了一下说,“只是这泉水要甘甜许多。”

      细泉沿着山路流成几小股,欢快地往山下蹦。亮拣了个大石头坐下,一面弯腰掬水一面点头说:“山有了水才有灵气。”

      忽然想起什么,亮的嘴角浮起浅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你是在溪边洗枣吧,还梳着两个羊角辫,插了几朵野花在上头,我差点以为你是个女娃!”

      “娘亲过世后,我就一直梳总角,反正爷爷和默哥哥也不会笑话我――后来你来了,我就再不敢了。”酆泽扳着指头说,“那好像是我第三次见着你了。”

      “哦?”亮浓眉一挑,有些惊讶地等着下文。

      “第一回是在荆州。我和默哥哥在马车里,看到爷爷和你说着什么,那时你比现在可小多了。”

      亮想起那年马车里的两双眼睛,顿时恍然大悟。因问道:“你们可是游玩经过荆州?”

      酆泽面色一黯,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年爹娘在荆州过身,爷爷赶过来接我。再后来,我们三人便在灵山安顿下来了。”

      亮叹了口气,仔细想了一会儿,一拍脑袋说:“哦!难怪我在豫章遇到先生时,他会急火攻心晕在路旁。后来我还奇怪,先生一生什么风浪没经历过,有何事会让他如此……”看了一眼酆泽的表情,亮忙引开话题说:“那么,那应该是我第一次遇到默了。”

      幽幽叹了口气,酆泽说:“听爷爷说,他遇到默的时候,默哥哥躺在尸堆里,浑身都是血,不停地哭喊着爹娘。爷爷带走他后,他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连他姓甚名谁都不愿写出来。这些年,我试了很多药都治不好――其实,默哥哥哑的不是口,是心。”

      两人都安静下来,看着远山的残阳发呆。半晌,孔明打破沉寂问:“对了,你第二回见到我又是何时?”

      “就是你被毒蛇咬伤的那回啊,你忘了吗?”酆泽奇怪地说。

      “那是你?”亮惊讶又激动起来,“我昏迷的时候,确实感觉有人帮我吸毒血的,感觉好像是女――泽弟,你别生气!后来我问先生,他说没有这回事……”

      酆泽感觉双颊滚烫,想起当日的情形――虽是救人要紧,也确实是逾礼了,难怪爷爷要生气,自己竟现在才明白过来。“当时的情形我也记不清了,也算不得什么事。”

      酆泽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诸葛亮以为她生气了,忙起身跟在她后头,心里却反复记起当日朦胧中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翻过一个小山头,只见一大片不知名的花草铺满了田野。酆泽欣喜地在田埂上奔跑起来。

      “泽弟,你在哪?我找不到你了。”

      “我在这里——”酆泽从灌木丛中钻出来,手里握满五颜六色的野花,得意地冲诸葛亮挥手。

      掩映在山花中地笑脸清丽无比,让人见而忘忧,亮会心一笑。待酆泽走近,亮见她头上挂了几条枯枝烂叶,发稍上还吊了三四粒苍耳,不禁抚掌大笑。

      “笑什么?”酆泽跺脚问。

      亮笑眯眯地伸手过来,小心翼翼帮她摘下苍耳籽。亮的气息近在咫尺,酆泽觉得耳朵怪痒的,不觉歪头一避,发尾因而被扯紧了,“哎哟!”酆泽吃痛轻呼出声。

      “别乱动。”亮温柔地低斥,把取下的苍耳摊开给她看,却见她眼含春水,腮似桃红——竟看呆了。

      “救-命!”不远处的呼叫声不合时宜地打破这缠绵旖旎的一幕。

      “好像有人落水了。”酆泽转身朝树林外的河流奔去。

      诸葛亮紧随其后,在河岸旁焦急地寻找扁舟,却一无所获。

      酆泽知道他不识水性,稍一犹豫便蹬掉鞋子往河里跳。

      “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亮满心慌张,一面紧盯着水里的动静,一面高声呼救。

      幸好落水的只是十一二岁的少年,身子较轻,酆泽用手朝他颈上一击。他便晕死过去,不再挣扎。

      饶是酆泽水性好,因身上衣物累赘,又提了个人,游到浅水处已是筋疲力尽。

      亮本已取了树枝在岸边等候,见此情形,直接踏进水中,将二人拖上岸来。

      好在此时落水少年的兄长匆匆赶来,见幼弟脱了险,放下心来。又看诸葛亮和酆泽周身湿透,瘫坐在地上喘气,生怕惹了麻烦上身要酬付银两,道了声谢便背起小弟急急忙忙离去了。

      酆泽顾不得形象,往地上一歪,索性闭上眼躺着不愿动弹。

      亮拧拧身上的水,推她说:“泽弟,快起来回去。小心冻到了。”酆泽动也不动,只嘟哝了一声:“累——”

      亮无奈,半蹲着身子,帮她解开头巾,把她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拨开抖掉一些水,伸手帮她解开外袍,刚打开绳结,就被酆泽抓住手,皱眉制止道:“别。”

      亮看向她,见她一头乱发散在脸旁,杏眼微睁,湿衣紧贴在身上竟显出少女般曼妙的身材来。不觉心头一动,“怦怦”乱跳起来,被抓住的手忍不住轻轻反握住她略为瘦弱的小手。

      酆泽睁大眼,甩开他,挣扎着爬起来,心慌意乱地理理湿发,说:“走吧。”

      亮在后面护着她歪歪扭扭的身子,懊恼地想:他再也不能把酆泽当成自家小弟一般了——怎么可以这样亵渎人家!可再看她纤细的身影,又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

      自从枣树被雷劈坏,这块空地又种上了竹子。一晃过了三年,已经发展成郁郁葱葱一小片竹林了。

      酆泽像往常一样坐在竹林下,等诸葛亮回来。——他会来吗?泽有点没把握。这些年,爷爷命他下山结识一些名士。从他口里,酆泽知道,亮又遇到了徐庶,还成了至交好友。也知道他认识了颍川石广元,汝南孟公威,博陵崔州平等青年才俊;还知道他获得了水镜先生司马徽的赏识,被赠了雅号叫“卧龙”。

      可无论如何忙碌,逢年过节,特别是上元节和清明,诸葛亮都会一如既往回来灵山,含笑出现在她跟前。

      看了一眼快要下山的夕阳,酆泽哀叹了一声,满心惆怅失落起来——孔明哥哥看样子不会来了。好像记得这几个月是水镜先生带了他四处去游历,传授安营扎寨,伏关把道之术。

      酆泽这几年又长高了许多,脸由原来的圆脸变成如今椭圆的鹅蛋脸,身材也变化了不少,若不是裹了一大圈布在胸前……

      “泽弟,你坐在这里傻笑什么,还脸红了?”

      “啊?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乍见诸葛亮,酆泽又是兴奋又是难为情。

      “在你坐下发呆的时候。”看到朝思暮想的人,亮的眉目都含了笑,“你在这等着,待我去见了先生就带你下山去。”

      “哎——”酆泽扯住他的衣袖,“还是别去了,爷爷未必愿意。不如我们就在山上走走,说说话可好?”

      酆泽见亮一身棕色外袍上沾了点尘土,脸上有些疲惫之色,双唇上下密密长了一圈短小的胡须,知道他是长途跋涉后匆匆赶来的,顿时心头一甜。

      “也好。”诸葛亮放下包袱,小心地解开,取出一支青黄色的笛子说,“幸亏我把贺礼都备下了。寿星大人,看看可还满意?”

      酆泽接过细看,见笛身淡黄,颇有光泽,上有细密的黑色丝纹。遂握住笛子,轻轻吹奏,声音果然与众不同,甚是清朗。“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柯亭笛’?”

      亮赞赏地说:“果然识货。我也是儿时听先生提起,当年蔡中郎在会稽,想做一枝好笛子,苦于没有满意的竹子,一日经过柯亭,见亭子东面第十六根竹椽有异,乃取造笛,果然其声浩然,美妙无伦,于是取名‘柯亭笛’。”

      “当真是柯亭笛?!”酆泽兴奋地呜呜吹了几声,纳闷地问:“如此珍品,你是怎么得到的?”

      “说来真是巧遇了。我与水镜先生出游时,遇到一个衣裳褴褛的小童,我带了干粮,就随手分了些给他。不想这孩子一定要跟了我。只说自己是候府管家的儿子,七年前,主人犯事死了了,父亲连带性命不保,娘亲一年前也病故了,他无依无靠,四处流浪——我可怜他身世飘零,就应承下来。没想到这孩子说的候爷就是高阳候蔡邕。”

      “这孩子竟带了蔡邕的笛子在身上,也不懂得变卖些钱财!”

      “他还带了些蔡中郎手抄的六经,本该更值钱些,可惜没有落款——拿去典当,居然无人识货。因而也不敢拿笛子出来显摆。说起来,肯付银子的不一定是雅士。”

      酆泽微笑颔首:“说得也是。居奇货者或是商贾或是王公贵族中附庸风雅之辈。你我平头百姓也能得到这物事,真算奇遇了。”转念一想,又笑起来,“孔明哥哥如今也有书童了,原以为这差事会留给我呢!”

      “我如何敢要你这样的书童!只盼着哪日你想要个焚香煮茗之人,我便厚颜自荐了。”

      泽心念一动,将笛子凑到唇边悠悠扬扬吹奏起来——吹的是“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子之于归,宜其室家

      酆泽儿时女扮男装至今,一来是遵从祖父之命,以免招惹麻烦;二来也是自己上下山方便。久而久之,倒成了习惯。没想到如今,反而成了二人间的障碍。二人皆是心系彼此,碍着的,不过礼法二字。

      这曲桃夭吹得委实喜庆,倘若亮知道酆泽实为女儿身,这意思就再明了不过了——可惜他不还知道!适得其反地,诸葛亮小心地问:“泽弟,你可是已有婚约了?”

      “嗯……”酆泽自觉地点头后愣在那里。是啊,自己是有婚约在身的啊!这些年爷爷也没少提起,可到了亮跟前,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想到这,酆泽今夜将真实身份相告的念头便打消了,不觉心乱如麻。

      诸葛亮忽然觉得无比惆怅,这几年来,他一直盼望能这样长久下去,互为知己、生死与共——可不知为何,想到酆泽将会有自己的妻室和牵挂,好像感觉十分地不妥——至于为什么不妥,却又说不出来,只觉得胸口堵堵地烦闷起来。

      夜幕降至,静悄悄的山腰上两个身影默默相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七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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