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飞刀）云居录》柳沙

37、现代篇·墓间事

　　巴黎，瓦伦丁小镇公墓。
　　日影斑驳，树叶在微风中沙沙轻响。
　　李寻欢压低帽檐，调整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镜。他有些尴尬。
　　杨艳抱着大捧百合花，嘴里叼着棒棒糖，脚步停下时，高跟鞋的鞋跟顿在地面。她嘴角轻轻撇了一下。
　　新年夜枪击事件，在当时上了BBC新闻，葬礼和墓地都是公开的。现在，他们是名义上的死人了。
　　直至最近，仍有许多身份各异的人来到这里祭奠他们。这中间，有欧洲名媛，有科研精英，有华人商界大亨，还有些把全身武装得看不见皮肤的神秘人士，据说有个奇怪的组织代号，叫粉丝团。
　　一切似乎都没什么不对，只是现在，李寻欢的墓碑上布满了来路不明的，鲜艳的红唇印。杨艳的墓前，摆放着大量枯萎的玫瑰，但最显眼的，是墓碑上用唇膏涂出来的，一个大写的bitch。
　　被擦掉过，又涂上去，最终已经辨识不出她墓碑上的名字。
　　维护墓园的工作，实在是太过困难了。公墓方面已经决定，从本周开始暂时对外关闭，并预备向李氏财团追讨相关清洁费用。
　　“想解释一下吗？李大公子。”杨艳站在自己的墓碑前，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低着头，左看右看，似乎很有趣。
　　“你看这两个人，真是有意思。”李寻欢干咳一声，“一定是生前太过张扬了，我们应该从现在开始，保持低调，免得重蹈覆辙。”
　　杨艳略笑：“张扬高调，不失为率性的活法。嗯，贵妇杀手，少女甜心，男性公敌……还有什么？拐骗大众情人的罪名，看来我是逃不掉了。”
　　“咳。”李寻欢摘了墨镜，露出温柔的目光来。他揽住她，拉拢着她。
　　杨艳咬着棒棒糖，转着转着，“喀嚓”一声把糖嚼碎了。
　　下午茶时刻的墓园，只有啁啾的鸟儿偶尔到访。李寻欢摸了摸鼻子，牵着她在枯叶零落的长椅上坐下来，慢声细语地跟她讲话。
　　偷天换日，重新选择一种人生，这毕竟是任性妄为的，自然会有一些后果。动荡的迁徙，彻底的洗牌，这些都是其次。李寻欢早就想过要走，逃离声名鼎盛的负累，重重陷阱和追杀，还有无望的旧日恋情。
　　但他不是一个洒脱的人，他总有许多舍不得。那些，香吻啦，涂鸦啦，只不过是一小部分微不足道的牵绊而已。
　　人总是这样矛盾。
　　杨艳抱着百合花，约略整理花束：“你的伤好了，明天开始就不要总是装死了。院里除草，晚上洗碗，给狗洗澡，这些事自己自觉一点吧。”
　　“嗯。”李寻欢平静地回答。
　　“不过，你穿着浴袍开除草机的样子，还真是好看。跟你开枪的时候一样。”李寻欢说。
　　“你逗狗的样子也很精彩。”杨艳一脸不为所动，“到现在为止，我们的每一件衣服上都有狗毛了。”
　　“嗯。我想唐人街的粤菜了。”李寻欢满不在乎地仰在椅背上，“我陪你去市内买菜，4点出发，6点回来，时间正好。”
　　杨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真是无耻。”
　　李寻欢重新戴上墨镜，整了整衣领，十分无耻地扣住她的手：“我查过旅行社了，有南极游轮旅行的线路，在今年八月。我们现在是死人，不能公开办婚礼，包一艘游轮去南极也是不错。”
　　“那来参加婚礼的只有企鹅吧。”杨艳颇不情愿地，被他拖了起来。
　　“这个容我先保密。反正你也没有机会反悔了。”
　　杨艳还在冷笑，想她当年也是叫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多少权贵都在门前被打脸，未料真的遇到婚姻这种事，再怎样了不得的人物，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百合花放在墓碑前，李寻欢出神了一会儿。
　　他想着过去的许多事，也想到了未来的许多事。迁居的城市，新的身份，新的朋友。一切百废待兴，而他的心中充满了渴望。那是已经砥砺世事，心如死灰后，又燃起的渴望。即使遇到任何事，他也不会再放开手了。
　　告别过往的仪式，就这样简单结束。墓园是神秘的地方，在这里，有的人将渡过黑暗的死亡之海，有的人将登上生命的彼岸。
　　决定的时刻，往往只有一瞬间，但这样的选择，已经是那谓之永恒的，无可后悔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