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你便有光》尘起

1、壹-01

　　01.这世上总有人拿别人的苦难咀嚼过活

　　我现在正站在夜然家门口，听到里面的打骂声，不知道是该继续敲门，还是该转身逃走。
　　夜然是我的同班同学。虽说同班，我却没见过他来认真上过几次课。学校里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很多，大多是很烂俗的情节，比如他是个野种，他妈妈是妓（和谐）女。
　　如此如此。
　　这样的隐秘的消息，本不该让人发现，但是天下哪里有能包得住火的纸，只要你跟人接触——哪怕是不接触，你的背景、身世、现状，都能像贴在公告栏里的告示一样，被人一览无余。更何况像关于夜然的这种八卦，放在哪里，都是大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即使传播的流言里三分是真，七分是假，也丝毫不会削弱人们用这些流言编故事的热情。
　　恶毒的话总是会被无聊的人在无聊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说出口，仿佛永远不会厌倦，不会过时。
　　比如——
　　“啊呀，那他爸爸到底是谁哦……嫖客吗？好恶心……”
　　“好像还有人看到他也去做那种交易……这种人退学算了啦……”
　　之类的。
　　我不太清楚学校里是怎么传开这种事情的，但是显而易见的是，人人都认为这是事实，包括我们的老师，不然我也不会站在夜然家的门口了。
　　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让我把缴费单送到夜然家里去。我问她为什么，她的手指一边啪啪啪的在手机上敲字，一边回我道：“老师忙，你是班长，事情交代给你放心。”
　　我没有多说什么，记下了夜然家的地址，准备离开。
　　在我迈出办公室的时候，我听到她又朝我喊道：“对了柯世航，帮老师转告他妈妈，别害了他儿子！让夜然赶快好好来学校上课！”
　　说实话，我真的很不想搭理她。让学生好好回来上课，你先好好教学再说吧。
　　这是后话，现在的问题是，我是该继续敲门，还是该转身逃走。
　　从他家社区门口进来时，就看到少的可怜的绿化带旁堆满了垃圾。幸好现在不是夏天，没有苍蝇萦绕和令人作呕的味道。我顺着地址找到了夜然居住的单元，里面很黑，楼梯又矮又挤。我看不清门牌号码，只好一层一层的数着，终于摸到了6楼。
　　发现6楼到顶，不禁想自己还傻乎乎地生怕走过。
　　我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发现里面已经没有动静，终于决定敲一敲门。
　　叩叩叩。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到有些害怕，总觉得门后锁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是不该为我所知的，所以我很轻的敲了三声。
　　“谁呀？！”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门很快就打开了，我想这应该是夜然的妈妈。她穿着很普通，跟一般的家庭妇女没什么两样；人挺漂亮是真的，不过眼角的细纹暴露了年龄，粗糙的皮肤能看出她的憔悴。
　　“阿姨你好，我是夜然的同学，我……”
　　我话还没说完，夜然就从屋内冲了出来，一把把我推到门外，然后带上了门。
　　“班长……？”他有些惊讶，随后不自在的退后两步抵住门站着，“有什么事吗？”
　　即使他极力地想隐藏，我还是看到他脸上通红的一片，像是掌印。不过我没有不识趣地去问发生了什么，只是从兜里掏出老师交代的东西递给他：“最近学校发了一些学习资料，这是缴费单。”
　　他接过去，我看到了他紧皱的眉。
　　夜然把单子攥在手里，道了声谢谢就要进屋。我还不忘提醒他一句：“老师让你赶快回学校上课，别忘记了，明天就来吧。”
　　“……好。”他顿了一下，开门进去。我还没走下几步楼梯，就听到屋里传来很大一声责骂——
　　“交交交！一个破学校整天交什么钱？！！”
　　我快步奔下楼梯，直到冲出那昏暗的楼道才停下松了口气。心里止不住地在想那个削瘦的少年，于是抬头望向六楼。
　　虽然夜然不经常去学校，但也不是没有来过，否则他也不会还记得我是班长——说实话我很意外。他的座位总是被安排到最后一排单独坐，而他本人，也从来不和班里同学交流。坐在他前面时，我甚至感觉不到后面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上课，这令我头皮发麻。
　　还真有这么奇怪的人——每一次看到他我都会这么想。
　　于是从好奇心中，生出了窥探的心情。生根，发芽，只要有机会破土，就疯狂地成长，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