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白录》太微天

36、仙人驾到

　　易寒知道自己家拥有着悠久的魔道历史，但先祖到底何方神圣干过哪些人神共愤的大坏事，她却并不清楚。离她最近的一位武林名人，就是她的奶奶易凰，人称“罗刹天姬”，可见是位又美又狠的暴力美人。
　　到她爹易暮崖继任宫主之位时，起初也兢兢业业地干着魔教的事业。可在一次被正道设计围攻之后，大难不死的易暮崖忽然看破红尘了——不是说他灭绝了七情六欲，而是说他赫然醒悟到人生得意须尽欢，否则万一哪天两眼一闭，简直亏本。于是他走上了甩手掌柜的道路，一年中有大半年不在家里，以致盘天宫在武林中的存在感一落千丈，甚至有些武林人士怀疑，这个组织是不是已经悄悄散伙了。
　　值得一提的是，叶子的义父叶歌就是对易暮崖当甩手掌柜推波助澜的人。他当年行走江湖，偶然遇上了一群蒙面人围攻一个重伤之人。叶大侠本着见义勇为的精神，替那重伤之人打跑了一帮他以为的“宵小之辈”，事后才知道被自己救的是个魔头，被自己打的反而是武林正道。这下惨了，叶歌惨遭抹黑，也没法在正道上混了。好在他是个看得开的人，干脆就去盘天宫当了食客，后来还跟易暮崖成了莫逆之交，两个人一起在江湖浪子的路上越走越远。
　　就是这样一个没责任心的当家人，怎么可能有那闲心，指使人跑到君山来行刺韩嘉？！
　　纵然易寒对自家一窝子牛鬼蛇神很不满，那也不容牛鬼蛇神们随便被人污蔑！

　　“不行！”她扒开叶子的手急道，“他们推测是错误的！我得告诉他们，盘天宫根本跟这事没关系！”
　　“你别傻了。”叶子打断她，“你凭什么证明盘天宫是无辜的？你是盘天宫什么人？你先别急，他们现在只是怀疑而已，先看看他们有什么计划。”
　　于是两人又秉气凝神听了半天，只是这时比方才要严肃了不少，结果就听说屋里那帮人暂时分三路打算：丹华老道先回武当，秘密将几个武林大派先联络起来；赵慈负责打探密罗教的动向；季敛之则返回季家，负责盯梢盘天宫。
　　这下连叶子都要皱眉头了，季家离九嶷山很近。虽然他们不一定能在南岭群山中找到盘天宫的准确地位，但万一遇上了，岂不是要起冲突。
　　“现在怎么办？”易寒一脸凝重地看着叶子，显然也想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叶子摇手示意易寒别催他，他一边整理这思路，一边慢慢说道：“首先……我们得给盘天宫报信，让他们有个准备……”
　　“然后呢？”
　　“然后……”鬼知道然后怎么样，形势忽然急转直下，叶子15年人生阅历的脑子也不太够用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都知道除了传消息之外，暂时也别无他法。可要传消息势必要离开君山岛，而现在君山岛的码头已经严进严出，何况没有正当的理由，季敛之也不放心易寒和叶子离开自己。两人合计一番，最后决定先斩后奏，给季敛之留了张字条，便自己来到了君山码头边。
　　君山码头多了不少派内弟子巡视，但由于在大批武林人士离开之后，仍有些客人会从岳阳那边过来，所以船只还可以通航。这时候上岛的人，大多是与君山派或方玄灵有过硬交情的江湖朋友，前来出席韩嘉的葬礼。尽管韩嘉被废了掌门之位，仍是方玄灵最重视的徒弟，丧事是一丝怠慢也没有的，这些亲友团自然要来卖个面子。
　　叶子在码头转了一圈，找到了负责去岳阳采买用物的船。两人这几天一直跟着季敛之在人前人后露脸，那弟子稍微想想，便记起了这两个“韩嘉好朋友的亲戚”，对于他们“在岛上憋得太闷了也想去岳阳逛逛”的理由毫不怀疑，让两人搭上了君山派的便船。
　　船起锚的时候，易寒回望着这个美丽岛屿的码头，看着全部换上了丧服迎客的年轻弟子们，再回想几天前这里喜气洋洋的光景，这才体会到世间的旦夕祸福，真不是人力可以把握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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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兄弟想买点什么？我可以帮你们带路。”一路上，那弟子与叶子聊得投入，等船到了岳阳，还要毛遂自荐给两人当导游。叶子讪笑一声，连忙把易寒推了出来：“不用了，不用了，实在不好意思，其实只是我们小姐想买些女孩子的东西，又不好意思开口，才拖着我跟她一起出来的。”
　　听他这么说，那名君山派弟子顿悟，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嘱咐了两人回程的时间，便去干自己的正事。可是他的身影一消失，易寒立刻在叶子腰上猛掐一把：“怎么你一编谎话就让我背黑锅？”
　　叶子被掐地嘶了一声，好笑地故意委屈道：“就因为我这么说，那人才没继续纠缠的。为了报信的大任，你就不能委屈一下？”
　　他这话让人辨无可辨，易寒只能不满地看了看他，鼓起了腮帮子，勉强忍住了脾气。

　　摆脱了君山派的人，两人立刻在码头上打听起城里鸽房的所在，打算用信鸽将密报送进盘天宫的势力范围。
　　在盘天宫势力兴盛的时候，恐怕在湖广任何一个大城都能联络到它的盘口，但现在盘天宫势力收缩，在岳阳很难找到它的据点了。不过，这样的大城镇一般都会有公共租用的信鸽，它们能飞几条固定的路线，只要有南下的路线，就能飞到有盘天宫据点的地方。易寒虽然一心做正道，但对自家的业务还是有所了解的。会联络、求援、通风报信……这些都是在武林中生存的必备素养，所以她和叶子从小就学过如何写暗号，以及如何找到自己的组织。
　　两人拟好了几个目的地，便向着鸽房走。恰好这时他们走过一处卖唱的所在，那歌声瞬间吸引了易寒。
　　岳阳码头是三教九流混聚的地方，可那卖唱者却有副好嗓子，即使在码头嘈杂的环境中也能让余音绕耳。易寒循声找去，原来是一个女孩和一个中年汉子，看样子是惯常跑江湖卖艺的。可吸引易寒的并不是女孩的唱功，而是她的歌词，就听这个女孩反复不停地重复着短短四句词，乃是“迟日江山丽，月明雁飞高，天宫夜宴按霓裳，玉京仙人到。”
　　“是……爹？”易寒难以置信地呢喃了一句，旁边的叶子也心头一喜，因为这正是盘天宫的联络暗号！
　　日、月、天宫合起来便是指盘天宫，而最后一句歌词有“童子”“玉女”几种不同版本，分别指代来人在盘天宫的身份。这女孩所唱的“仙人”，正是宫主亲临。
　　易寒和叶子四目对视，都不相信自己运气能这么好，居然碰上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易暮崖，而且这么说的话……
　　“这么说义父也在？”叶子低声道，难掩兴奋神色。叶歌是他心目中的偶像，他觉得什么困难只要有叶歌出马，似乎就不是困难了。

　　他与易寒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走到卖唱女孩面前，问道：“这位姑娘，听你描绘的仙宫如此美妙，你是否知道仙人在何处？”
　　唱歌的姑娘忽然被人打断，吓了一跳，但她仔细端详了一番叶子和易寒后，立刻惊讶地回头对着那中年大叔道：“爹爹，真神了！真有人问这个问题！”
　　那中年大叔也一脸吃惊地过来道：“仙人我们没见过，只是有人出钱让我们在这唱这曲子，说若是有人来问去哪找仙人，就让他们去花板桥的龙图楼，找天字号房的客人即可。”
　　原来是一对父女——易寒心道。看来这两人跟盘天宫并无关系，只是用钱买来传话的。易寒和叶子谢过两人后，又打听了花板桥的具体位置，便朝着那名字颇为霸气的客栈去了。

　　龙图楼是岳阳城极具规模的一个酒楼，宴席水平和客店档次都是不错的。前后客房一共两进院子，尤以靠内的院子闹中取静，价格不菲。此时，这里面一进院子二楼的廊台上就倚着位客人，一会望望天空，一会望望院子，不知是看风景还是在发呆。
　　客人身后是敞开门的客房，可以看见房里还坐着一个男子。那男人高鼻深目，有张浓烈艳丽的容貌，但举止十分粗鲁，大刺刺地盘腿坐在罗汉榻上，一边捏核桃，一边极不道德地把碎壳扔的到处都是。
　　“喂，到底要等多久？我很无聊啊！”
　　这位吃核桃的客人一副成人模样，可一开口却是很奇怪的孩子口吻。倚着阑干的人无奈地回头，居然也是个哄孩子的语气：“乖，再等等，这不才第一天嘛。”
　　“不要！”吃核桃的发火了，将一盘核桃摔在地上，“一天时间很长啦，我要去玩！”
　　我的祖宗耶！叶歌心里直发苦，虽然他早已见惯了他这朋友毛病发作的样子，但每次依然被折腾的头昏脑涨。是谁说孩子都是父母的讨债鬼的？真正至理名言！
　　他陪着张笑脸，正准备进屋安抚这个活祖宗，忽然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这才双眉一展，松了一口——说曹操，曹操终于到了！
　　叶歌立刻在楼上吹了个口哨，引得院里两人纷纷朝他看来。叶子一见到叶歌，就像雏鸟见了老鸟一般，露出开心的笑来；易寒则看着他身后走出的那个人，正是自家不务正业的爹易暮崖。只不过，还没等她招呼一声，易暮崖却对着两人“切”了一声：“没毛崽子就是磨蹭！”
　　呃……易寒僵着表情看了看叶歌，见到他也一脸无可奈何，立刻明白了。
　　得，今天出门忘看黄历，如今正是他爹犯病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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