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生》不世

8、 读书郎 （1）

　　次日，天还未亮，吴欢好梦正酣，突然感觉有人用力推她。“阿患，该起了，不要误了上课的时辰”。

　　“阿患！阿患！”一声声的在耳边喊，那声音里的温柔关切让吴欢心里很深的某处泛起酸疼。

　　迷糊的扯住推着自己的手压向两侧，埋头扎进一个闻香暖玉的怀里，满脸不乐意的扭动吭叽着。一个睡到自然醒的现代人，要她在六点起床简直跟要她命一样。话说哪有这么早就上课的，她不过是脑子刚好了一点，莫非就打算要她悬梁苦读赶考中状元不成。她还没醒，她要赖床，而且怀里的人又香又软，她还没抱够，她不起。

　　见吴欢像个孩子的似的耍赖依恋，苏晴不由得心中暗叹“阿患的病，只怕还要些时间将养。”

　　看吴欢抱着苏晴不撒手，赖着不睁眼但却一脸享受的模样。一旁的司棋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心下腹诽道：“大清早的就占我家小姐的便宜”。

　　苏晴无奈的由着她抱着，又拖了一刻钟时间，吴欢还是没有起的意思。这下连侍书都看不下去了。在盛着温水的铜盆里打湿了毛巾，从苏晴怀里挖出吴欢的脸盖了上去。知道是躲不过了，吴欢不情不愿的让侍书服侍起身洗簌。

　　抬头见外面也就刚刚见亮，对也要跟着起身的苏晴说：“奶奶说让你这几天多休息，你不准起。”

　　“我们少爷就是知道心疼人”侍书自小就跟在吴欢、苏晴身边伺候，关系不比旁的，私下里说说笑笑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苏晴笑了笑没搭话，只披了件外衣坐在床头看着吴欢收拾。

　　侍书手脚麻利，一会就已经收拾停当。见苏晴似乎有话要说，也没叫小丫鬟们进来，只把一应用品堆在司棋怀里，扯了这个没眼色的出去。

　　司棋昨天匆匆回府，本就有事要与自己小姐说。谁知门都没进就让侍书给挡了回去。刚本打算说，又让侍书扯了出来。心下不快，脸上也就带了出来。侍书斜了她一眼，薄怒道“怎么苏大管事如今外面行走，连服侍主子的活都不愿意干了？”

　　司棋本是弃儿，打在襁褓就被苏府的管事嬷嬷抱养。从小和苏晴一块长大。苏家与吴家本就世交亲厚，苏老先生先逝后，更是随苏晴在吴家常住照顾她的日常起居。如果说小时候的吴患与苏晴是青梅竹马，那她与侍书便是对头冤家。

　　都叫苏大管事了，看来是真生气了。司棋赶紧收了在外处事行走的威势，嬉笑道“小的哪敢在侍书大丫头面前充大啊。”侍书见她学了小厮的腔调，啐了她一口道“平日里在外处事装了男子也就罢了，回到家还这么不着调，好的不学，净学些无赖模样回来。”

　　看她身上还穿着昨天回府的那身，皱了皱眉“昨个的脏衣服今儿怎的又穿，少夫人估摸要等一会才会招你回话，还不赶紧回去换了，脏兮兮的，洗过的都给你放在里屋柜子右手边了，赶紧换去”，说着接了她手上的东西，用胳膊肘推了推她。

　　见侍书和司棋退了出去，苏晴起身给吴欢整了整衣领，叮嘱道“阿患，好好听先生的话，若是贪玩胡闹，小心先生打你板子。下了课，就去奶奶那，身边也不要离了人，知道么！”

　　“我又不是小孩子”吴欢梗着脖子不乐意，但想起早起自己的一番作为又觉得这辩解很是无力，不由得懊恼，自己怎么就抱着人家不撒手呢？

　　东来早就在院里候着，见吴欢出来，引他去了吴府书院。

　　其实吴府书院和吴欢现在住的院子相隔并不远，吴患和苏晴小的时候曾一起在此读书识字，只是后来吴患得了病，便只有苏晴一个人日日的来。后来吴忧稍大一点，老太太便也送来这里开蒙。

　　书院的先生姓季，名远游，子且止，是个极为严正的。听说曾经进过国子监，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竟到吴家做了私塾先生。

　　吴欢来到书院时，季先生已经到了，端端的坐在堂中的椅子上看书，桌上放了文房四宝，右手处放了一把戒尺。

　　“先生有礼”吴欢瞄了一眼桌上的戒尺，带着东来给先生见礼问好。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阿患少爷可还记得自己从前说过的话？”季远游看着吴欢目光灼灼。眼前的少年已经这般大了，想当初自己初见时，他还不过三岁，苏晴那丫头也不过四岁多一点，两个孩子一般聪慧，又知礼好学，尊敬师长。只可惜了那一场意外。

　　吴欢静默了一会，慢慢抬头直视季远游道：“弟子愿听先生教诲”

　　看着眼前昂然而立的少年，季远游嘴唇微动,声音略微颤抖的点头道：“好好”

　　千字开蒙，季远游越教越是心惊，一遍能言，三遍成诵。越教越是欢喜，吴欢不但能知文识意，更是时有惊人之语，也让他眼前一亮，思之反复。

　　吴欢对这位季先生也是极为喜欢敬重。想她生前学的是图书档案整理，一日日的泡在图书馆，早就练就一目十行，闭目成诵的本事。况且她那一世没什么亲人朋友，天天与书为伴，博闻强识四个字也还当得起。而这位季先生虽然为人严正，但却真是满腹经纶，一篇千字文，也可旁征博引讲的妙趣横生，又心怀坦荡志趣高雅，因此两人相谈甚是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