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痴》夏白开

9、第 9 章

　　镇长家的门前聚着镇里的男女老幼，叽叽喳喳，小孩子的哭闹声时不时传出。
　　“怎么会这样呢？”
　　“是啊，少笙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可不是这样的人。”
　　“先生不会杀人的，不会的，呜呜呜。。。”
　　“镇长。。。这即便是杀人了，也不用这么快就处死了啊。。。”
　　人群外，一身樵夫装扮的沈如风双目发红，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身形猛地一晃，一侧同样一身樵夫装扮的文墨大惊，忙扶住沈如风，压低了声音，“少爷。。。”
　　最后，沈如风是被文墨扶着离开人群的，两只胳膊静静地垂着，眸中的神采一分分褪去，变得空洞，心头从未有过的剧痛袭来，仿佛利刃割过，一刀刀鲜血淋漓，“也不用这么快就处死了啊。。。”镇民的言语在耳边反反复复，沈如风只是轻喃，“死了，死了，死了。。。文墨，你相信吗？少笙死了，他死了。。。”
　　“少爷。。。”文墨泪水控制不住地落下，“是小的不好，不该留下先生一个人的，少爷，您罚我吧。。。少爷。。。”
　　“。。。”
　　“少爷。。。我、都是我。。。”文墨低着头，抽泣着。
　　沈如风脸色惨白着推开文墨，摇摇晃晃地径自走着，一步一步，摔了，又爬起来，爬起来，又摔下，反反复复。
　　“少爷！”
　　“我要自己去找他，你不必跟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少笙答应过我，会一直陪着我的！”沈如风摆了摆手，狼狈地又一次跌落。
　　“如风。。。我。。。好。”那一日台下，他清澈明亮的笑容，灿烂如花。
　　“少爷。。。”文墨望着沈如风失魂落魄的模样，悲叫。
　　沈如风和文墨找到林少笙的尸身时，已经是傍晚，荒凉的乱葬岗杂草丛生，没有一丝有生气的人烟，仅有惹人厌的苍蝇四处乱飞，空气里弥漫着的尽是尸体腐烂的恶心味道。
　　沈如风紧紧地抱着林少笙的尸身，不敢去看，不敢去想，他的少笙究竟受了多少折磨和屈辱。
　　沈如风觉得，几百年里最害怕回忆和想起的就是当日林少笙在乱葬岗中的模样，一袭破席裹着赤裸的身子，身上的每一处都留下了屈辱的吻痕、牙印，鞭伤已经有些腐烂化脓，伤口处血肉模糊，一群苍蝇围着伤口转，嘴唇上都是血迹，惨不忍睹。看见林少笙的那一霎，沈如风呼吸一窒，脑海中“轰”地一声，泪水如雨，再也忍不住，“少笙！”，前所未有的心疼和恐惧如暴风雨袭来。
　　“我会保护你的！”
　　曾经信誓旦旦的言语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再也经不起考量。
　　“少笙，回来啊！”满身狼狈的男子仰天一声悲啸，惊飞了刚刚又落下的鸟。
　　最后，沈如风是如何抱着林少笙悄悄回到镇上的宅子的，沈如风已经不记得了，他唯一记得的是林少笙很轻，好似只剩了一副骨架似的，自己记忆里的男子是很单薄，但是也是有几两肉的，不知是不是受到的摧残太过，竟轻地不似是个人了。
　　回到宅子里，沈如风小心翼翼地将林少笙放在床上，用干净的布蘸着温水为他擦拭，动作轻柔和煦地仿若微风拂过，似乎不想惊醒了睡着的人儿，又或是怕弄疼了他。辗转反复，良久，才将林少笙擦洗干净，又为他穿上了初见时他的那袭青衫。
　　“小可。。。”回忆里清浅的声音仿佛柔柔的羽毛，轻轻挠着心，不痛不痒地，只是引起了心底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沈如风痴痴地替林少笙掖好被子，细细地看着他洁白的额、清秀的眉、清澈的眼、水色的唇，柔柔地抚着他的脸颊，“少笙，睡吧，我在。”我等你醒过来，像从前一样。。。
　　“诶，如风，你。。。”
　　“诶，我可不是故意看你睡觉的啊！别自作多情！”
　　“哦。。。我知道了。”
　　“喂，我。。。呃，那个、嗯、也不是。。。就是。。。哎呀！烦死了你！”
　　“如风。。。对不起哦。。。”
　　“你！呆子！”
　　悲悲喜喜的过往翻涌，林少笙和萧奕扬的模样在脑海中恍恍惚惚，交杂斑驳，最后一个瞬间，在沈如风的眼前重合成一个，书卷如是，清雅如是。
　　一样的额，一样的眉，一样的眼，一样的唇，甚至，还有一样的灵魂。。。
　　大厅里，钟声响起，随即是所有人都熟悉的结婚进行曲，伴着神圣优美的钢琴曲，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臂，踩着从两旁洒下的花瓣和彩带，款款走向自己人生的另一半。
　　沈如风站在人群外距萧奕扬不远的地方，修竹般地挺立着，如此地瞩目，却是无人问津。
　　注视着台上有着那个灵魂的男人，看着男人弯弯的眉，上扬的嘴角，喜悦的眼眸，沈如风眼中淡淡的光泽流转，说不出是喜，还是悲，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又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文墨！”沈如风徒手从火中抢出几本书，心疼地用身体压灭了烧得正旺的火，叱道，“你这是做什么！”
　　“少爷！”文墨看着自家少爷消瘦的面庞，一脸心疼，“自打林先生去了，您就一直守着他，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少爷。。。”
　　“。。。”沈如风小心翼翼地整理被烧得乱了的书，不置一词，只是在文墨说“人死不能复生”时突然表情一滞，身体僵了一瞬。
　　“少爷！文墨求您了，醒醒吧。。。烧了这些书，也断了念想，少爷，您这么下去，文墨怎么对得起老爷、夫人和大少爷！醒醒吧。。。”文墨用力摇着沈如风，祈求着，可沈如风却仿佛是失了魂魄般，只是死死地护住那几本烧得残缺的书。
　　往事如烟，却从不曾在脑海中散去。
　　“你怎么不看我给你买的书？”
　　“如风，我。。。”
　　“哼！”
　　“对不起，如风。。。我马上看！马上。。。”
　　“练给我听！”
　　“啊？”
　　“啊什么啊，我要监督你！免得你老看圣人古语的，变得越来越笨！”
　　“哦哦。。。呃，有魔君，性凶残，嗜杀，嗜虐，能实百愿，凡人野地以血作引，唤之，可得见魔君，以遂愿。。。”
　　“轰”地一声，沈如风脑中炸开了锅，“能实百愿”、“凡人。。。以遂愿”，一句句，刺激着沈如风交错的神经，倏地，沈如风抱着书，疯了一般跑了出去，留下呆在原地、一脸错愕的文墨，“少爷！别出去！小心官兵。。。”待文墨回过神追出去，已经没有了沈如风的踪迹。

作者有话说

　　呵呵，穿插有点乱，看仔细点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