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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   虽是寂静无声的黑夜,门口那个殿中监陈福仍旧是小心翼翼。“最多只能一柱香的时间!”在常宁耳边又叮嘱了一句,这才打开了半身高的小门。
      猫身走入军帐中,常宁只感到眼前一阵黑。稍稍停留了片刻,终于借着头顶那一丝缝隙所射进的月光,辨了个大概。
      果然,一个人影,背靠着粗糙的帐幕,静静坐在泥地上。
      常宁走近去,细细看着他的模样,心口就这样没有征兆的绞痛起来。
      ——果真是太子!
      身上还是那夜自东宫出门时所穿的紫色袍服,头上的发冠已经掉了,发丝散乱的挂落在两颊,下颌处是深深浅浅的胡茬。常宁伸手去,轻轻抹着他眼角的污渍,想及平日里的太子是个极爱干净的人,不由又是一阵心酸。
      这一抹,常宁又发现太子的左侧额头有很明显的一块瘀肿,非常吓人。
      他竟受伤了,为什么没有人提及?连伤口都没有处理过,陛下竟也不顾他的身子么?
      无数个疑问,让常宁心乱如麻。分神之下,手上就乱了分寸。
      “……嗯。”太子轻轻的哼了一声,随即睁开眼睛。常宁惊讶的发现,太子的眼睛还是同以前一样,夜星般的透着亮光。心中的欢喜和难过,交织而成一道泪,终于落了下来。
      “……你,”太子同样惊讶于面前的脸孔,上上下下看着怪异的打扮,不敢置信,“是你,小宁?”常宁点头,“是奴婢。”
      太子没有说话,看了良久,突然张开手来,将面前的人儿紧紧拥入了怀里。
      常宁什么也没想,同样深深抱住了他。这一刻,她觉得,从没有如此踏实过,眼泪也可以痛快的流。
      太子还是放开了,“你不该到这里来,太危险。”常宁道,“我不怕。”太子板起脸来,“胡闹。”常宁没有答话,咬着嘴唇默默看着对方。
      太子叹了口气,又将她狠狠搂入了怀中。
      “陛下不相信我的话,认为我联络杨文干逼宫造反……我便是死,他也不信。”太子诉说着当天的情形,无奈的笑笑,又抬手去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常宁明白过来,太子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居然真的以死明志……想到太子以首击柱的委屈和悲愤,不自主身子轻颤,“陛下……为什么不信殿下?”
      “陛下……有陛下的忧虑。”太子说,“历来,逼宫的太子不是没有过,陛下……要关押我,也是无可厚非的。”“可是,殿下从来没有想过造反啊。”常宁急道,“对了,魏大人同齐王殿下正在追查庆州的事情,他们……他们让奴婢跟殿下说,他们已经查出些眉目了。”常宁努力的理着思路,“他们说,乔公山两人在见陛下之前,似乎见过一个……一个叫做杜淹的人,他这些日子也在庆州……”
      话没说完,太子竟呆了。
      常宁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看着太子也没说下去。
      沉默半刻,太子轻轻的重复,“杜淹……”“杜淹是什么人?”
      太子将头靠在了黑黑的帐幕上,“杜淹……是天策府的兵曹参军。”感觉到常宁的颤动,太子又宽慰的笑笑,“他是秦王府的人,可是他做的,未必跟世民有关……”这解释,牵强的让人怀疑太子的判断力。
      常宁懵了,胸口似遭重重的一击,想起了自己在山脚下见到的一幕。“秦王殿下……奉了陛下的诏命,去庆州平乱了。”怔怔的开口。
      太子挑眉,哼了一声,随即真的笑了,常宁愕然又无措。
      太子说,“小宁,快走吧,别再来了,这儿太危险。”常宁明白,又不明白,看着太子摇头。太子说,“事情很复杂,你不明白。快点找到元吉,回去东宫……照顾好承明他们,即使有事,有我一个就够了……”
      常宁莫名的觉得太子的话很奇怪。
      太子又说,“我以前不知道,原来在帝王之家,有些东西会那样脆弱。”他推开了常宁,“赶快走吧,别再留在这儿了。”
      常宁异样的坚决,“殿下,我相信殿下,陛下也一定会相信殿下的清白的。”太子苦笑,“走吧,傻丫头!这是我的事情……就算真的有事,那也是我一个人的。”
      “如果殿下有事,奴婢……陪着殿下一块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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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好端端的,说什么死啊?”
      低沉的问语撵去了不少的昏昏之感和惴惴心悸,抬眼来看,皇帝放下手中的笔,带着浅笑抬眼直瞅趴在案上的人。
      常宁狼狈的支起身子,意识到自己居然在皇帝批折子的当口,打起了瞌睡,实在失礼颇多。偏又是个恼人心的噩梦,尴尬的都想不出该如何应答了。
      “作噩梦了?”皇帝察言观色的本领非常厉害,身形甫动,就倾了过来。抬手触到常宁颇有些潮红的脸庞,“告诉我,梦到什么了?”
      常宁张开口,却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拿不定是找个理由骗过他还是如实以答。恍惚中,对皇帝温柔的笑容非常贪恋,因不自主的就想到了另外一个同样温柔的模样,“我……奴婢梦到了前太子殿下。”常宁选择了诚实。
      皇帝脸上微微一僵,但随即又恢复如常,“你梦到建成了……可是,你梦到他,为什么会说,和他一块儿死?”常宁窒了窒,“……他被太上皇陛下关在仁智宫,他说他也许会死……”“所以你就愿意陪着他死?”皇帝突然有些生气了,皱起了眉头。
      常宁点头,“是。”
      皇帝霍然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人。常宁低垂下头,欣喜地发现自己的诚实带来的居然是前所未有的畅快。皇帝一把将跪坐的人提了起来,迫使她对着自己的眼睛,“宁儿,你……竟说愿意为他死。”放开了手,转过身去,“你们……你们竟都想着他……他这样好么?”
      话音远了,皇帝走出了内室。
      常宁颓然的倒在地上,视线中便是皇帝看到一半的奏折。
      “山东……原东宫千牛李志安、齐王府护军李思行……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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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乱,怎么可能作乱呢?”
      “可是陛下说太子作乱呢,要不然怎么就把太子关起来了?”
      “那……陛下会不会废黜太子,改立秦王?”
      仁智宫内,宫人们的私下议论让人心惊肉跳。
      常宁虽然答应了太子,可是并不打算真的离开。常宁不知道自己如果离开了仁智宫,是否还真的可以见到完好的太子殿下。既然说出了同生共死的话,便决定坚持到底。
      短短的几日里,仁智宫的情况可谓暗涌不断。
      齐王几乎日日都找陛下打探太子的情况,他说他也寻了好些平素同太子印象较好的妃嫔一同在陛下跟前说好话。而另一方面,就找了这次随驾而来的大臣们,像左仆射裴寂、右仆射封德彝这样的朝廷重臣替太子开脱。魏徵的调查和取证,似乎就在这里使上了用处。几个大臣本来并不认为太子的冤枉有多大,可是了解了魏徵所取得的情况之后,情势就慢慢好转起来。
      十天后,太子终于从那个狭小、阴暗的军帐中走了出来。
      陛下安排他在自己寝殿的一侧暂时歇息。
      常宁早就通过齐王的努力得到了这个天大的消息。看到满面憔悴、几乎站立不稳的太子,常宁原本喜悦的心情一下被心痛填得满满实实。
      “……小宁,你……怎么不听我的话,还留在这里呢?”太子开口就是责备,伸手细细摩挲着她脸上的泪痕。常宁又哭又笑,“奴婢……说过,不离开殿下的。”
      “真是个傻丫头!”太子长长舒了口气,“好了,没事了。”孩子似的将常宁抱紧,再抱紧。
      沐浴、洗漱、换装,拾掇干净的太子让人意识到瘦了一大圈。
      齐王来了,拉着太子削瘦到即可见骨的手,悄声说,“封大人刚刚从陛下那里出来,他说陛下原本确有易储之心,想将大哥贬为蜀王……”
      太子眼神一淡,没有答话。
      齐王说,“好在左、右仆射都竭力反对这件事情,陛下也就作罢了。不过,陛下似乎曾答应了二哥什么,他打算让二哥离京迁往洛阳,在那里建立天子旌旗……”
      齐王发现太子没有答话,面露忧急,“大哥,如果这样,那不就是为大唐立了两个储君么?你……怎么还无动于衷呢?大唐何须两个天子?再说,洛阳本就是二哥的天下,如果让他去了洛阳,那以后……大唐必然永无宁日。”
      太子依旧沉默,轻轻一挣,放开了齐王的手。“大哥——”齐王急了。
      内侍匆匆而来,说是陛下召见太子。
      于是,太子看了齐王一眼,对着身侧的常宁笑了笑,若无其事的跟着内侍去了。
      直到日暮时分,他才回来。
      常宁意外的发现,十几日都未曾歇好的太子居然连夜在读书。那本书有些陈旧,想来已被谁翻阅过许多次了,好几页卷了角。
      那本书的封皮上,只有几个字——《梁孝王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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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太子走出寝殿。特意让常宁准备了朝服、金冠,正正式式穿戴整齐。
      “小宁,你觉得我这个太子当的不好么?”太子坐在那里,配合着常宁将发束绾到头顶,递上了许久不带的金冠,“……世民,是不是比我更合适这个位子?”
      常宁“咯噔”一下,几乎将手中的梳齿折断,“殿下,为什么要这样说?您……是大唐最好的太子啊。”发现太子的手举了许久,连忙将金冠接过,戴在发髻上。
      太子笑笑,顺过了丝绺在下颌处扎好,站起来转身,轻按常宁的双肩,“小宁,如果……我不是太子了,你……会不会难过?”常宁“啊”的张大嘴,茫然不解太子的意思。
      太子又笑,放开了手,朝门口走去。“殿下!”常宁追着喊了一声。太子闻声停下脚步,看着门外的蓝天,“小宁,与其让大唐天下一分为二,我……宁可做个蜀王。”
      太子又说,“小宁,跟我去蜀州吧。”
      说完,他便大步的朝陛下的寝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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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宁的不安,一直延续到在侧殿门外见到魏徵。
      魏徵见到了来人,礼貌的作揖,笑了一笑。
      “魏大人,”常宁还礼,“陛下他……召集了王大人、韦大人……议事么?”“对,都是东宫的旧部。”魏徵点头,“还不是山东李志安、李思行的事情么。陛下有些心烦呢……”
      常宁自然知道皇帝的道理,默默地颔首,“魏大人,他们为什么要反呢?”魏徵颇为意外,“这……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是他们害怕陛下会追究他们从前的行为,毕竟他们是为了东宫和齐王府……”
      常宁道,“可是您、王大人、韦大人也是东宫的旧属,陛下并没有追究。”魏徵看向常宁,“常姑娘,你……我原本一直以为你会成为太子妃……人啊,谁又能说得清呢。陛下,毕竟还是个明主……当然,我也没说前太子他不明,只是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强求不得。认命,顺命,从命罢了。”
      魏徵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当初前太子答应了太上皇陛下的建议,同陛下二分天下,长安、洛阳各置一处,未尝不是好事。他那般宽厚之人,就不会遭受玄武门之祸……”
      “殿下不会答应,”常宁道,“他不会。”抬眼看到了侧殿内走出的玄服之人,又说,“陛下……也一定不会答应。”
      “魏徵啊,你居然没走。”见到走道上的人,皇帝带着些惊喜,“唷,宁儿也在。”魏徵闻言连忙转身行礼,常宁也屈膝作揖。“陛下,臣……正巧碰到常姑娘,这就说了几句。”魏徵解释。
      “还好你没走,朕正有事要让你去办呢。”皇帝心情不错,“刚才说的事情,朕又想了一遍,你……就去拟旨,李志安和李思行没犯什么大错,不过是对朕的敕令心怀疑虑,让当地官员立即释放,既往不咎。”
      魏徵和常宁同样的愕然,看着皇帝,一时没有反应。
      “臣……谢陛下,臣这就去办。”还是魏徵机敏,转了一转就回过了神,连忙谢旨执行去了。
      剩下常宁语出无言,看着嘴角带笑的皇帝。终于,也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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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大家都希望一个和平一统的天下。”
      太子自陛下那里回来,脸上是如释重负的坦然。
      陛下收回了他所说的二分天下的建议,仍旧以太子为太子,以秦王为秦王。众臣子们也以为这是最好的办法。易储,尤其是废黜没有过错的储君,于国于民都是甚为不智的举动。
      后来,秦王成功平乱的消息传了回来,一切似乎都告于平静。
      回到了东宫,魏徵见到完好无损的太子,激动得几乎老泪纵横,太子亦然。不过魏徵终究还是个睿智之人,激动过后,便替太子分析起这一场祸事的前因后果。他说,这一次的事件说到底有几个疑点,第一乔公山为什么会突然叛变,去仁智宫告密?第二太子才到仁智宫,杨文干为什么就真的反了?陛下派去问话的宇文颖究竟同杨文干说了什么?第三秦王府的杜淹究竟有没有见过乔公山,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庆州?第四秦王此次的平乱这样顺利,可是如此善于征战的天策将军为何连一个活口都没有带回来?
      层层剥茧,丝丝入扣,魏徵的所有问题,将一个可怕的答案赤裸裸的呈现到所有人的面前。常宁在一旁,听得手心直冒冷汗,多希望自己是理解错了。
      魏徵说,“太子殿下,臣说到这个份上,您应该明白……”太子脸色很差,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不想知道。”魏徵惊讶到无以复加,“殿下,这一次的事件,您差点丢了太子之位,差点连命都搭上……”
      太子沉着脸,“一切都结束了,不是么?”魏徵几乎张口结舌,“这、这、这……怎么叫结束了呢?这才在眼前的事情……”太子挥手,“我说了已经结束了。一切都没有改变,我还是在这里,世民他……仍旧在他的弘义宫。”
      “那……能代表什么?”魏徵力辩,“殿下,事到今日,您还不能看透秦王的心思么?外间皆道秦王乃是马上英雄,征战杀伐不在话下。可是秦王果真只是一员将才么?自从陛下许了秦王开设文学馆,现在的秦王天策府,俨然是个小朝廷了,文臣武将可是一应俱全啊!”
      太子没有作声。
      “殿下,您以前说秦王精于战而拙于政,眼下来看太过乐观了。此次仁智宫的事件,完全可以看到秦王的心机和谋略,他是懂得权谋、诡诈之术的!”“魏卿,你不要忘了,陛下还在!”太子冷然,“秦王这番折腾,陛下是会看在眼里的。何况,你就能肯定这一次的事情一定是秦王自己的意思?”
      “殿下,秦王他……好,即使不是秦王的意思,算是秦王府……秦王府可以对您下这样的陷阱,他们这一次没有成功,一定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难道我们东宫就该这样一而再被动的挨刀么?”“我没有这样说,”太子有些烦躁了,站起来,“这一次的问题……魏卿,你也只是猜测、只是推断,我们兄弟之间的问题……”
      “殿下,臣说过很多次、很多次,您和秦王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兄弟的问题,那关系着天下,是整个大唐的天下!您考虑问题,不能只顾及兄弟之情,也要想到您是太子、是储君。在您的身上,除了道德,还有理想,还有国家,还有全部百姓的希望!”魏徵越说越激动,“秦王如果心悉天下,那是僭越!可是太子如果没有天下,那是昏庸!”
      太子的脸煞白,直瞪瞪看着同样吹胡子瞪眼的魏徵,许久都没有说话。
      魏徵摒着气,挺着脖子,一副任人宰割的慷慨模样。常宁虽然手心全都是汗,可是她也知道,太子即使再生气,也不会治魏徵的罪。
      果然,沉寂良久,太子甩手,“去吧,去吧。魏卿的话,我会好好斟酌。”魏徵也不客套,两手一揖,“臣告退。”
      只是片刻,“魏卿,”太子喊住了门口的人,“你记着,我是太子,秦王……不是。”“臣……很高兴,”魏徵回头来,“殿下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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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常宁跪坐于太子的寝殿睡榻上,轻柔散去了他的发束,将头颅搁于自己的怀中。
      “如果奴婢弄疼了殿下,一定要告诉奴婢。”常宁自旁边的水盆中撩起帕子,绞干了水,小心翼翼覆于依旧瘀肿的额头。“嘶——”帕子才触上肌肤,就听到太子倒抽一口气。
      常宁连忙缩回了手,却被太子一把抓住,“没事没事。”“很疼,是不是?”常宁掩饰不住的心痛,手里提着的帕子怎么都盖不上去了,“受伤的时候没有处理好,淤血才会一直散不去的……”
      “没事,”太子笑笑,捉住了常宁的手,一下按在了瘀肿的伤口上,吓得常宁差点就失声喊出来。太子略略皱了皱眉,仍旧用力将帕子敷在原处。“傻丫头,我都不疼了,你怎么倒哭了?”
      常宁别过头去,“殿下,您……又在骗人了。”脑海中想起了不久以前,太子征伐突厥回来,带着伤自己偷偷包扎的情景。
      其实,太子是个习惯把自己藏起来的人。
      常宁想念当初才来东宫时,那个天天一早倚在树旁安静读书的太子。那时候的太子,没有今日如此重的心事和压力。那个太子,是让人怀念的。
      可是眼前的这个,却更多的让人心疼。
      太子眼中含着笑,“在想什么?是不是……我答应了带你去蜀州,现在去不成,你不高兴了?”常宁都没想到太子会开这样的玩笑,瞪着眼睛,也不说话。
      太子撑着地坐起来,和常宁的视线相平。常宁从来没有这样认真、直接的被太子注视着,突然就感到脸上烧烧的,不自主垂下了头。
      太子将摁在额头的手放了下来,捉住了常宁的下颌。
      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是额头的那方帕子落在了地上,可是根本来不及反应什么,常宁就感觉自己的双唇被覆上了同样柔软、灼热的温度。意识在一瞬间变成了空白,常宁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侵袭给击溃了,就这样完全融化在了片刻的温存和缠绵中。
      “小宁……我第一次见到你,以为你……你是陛下特地指给我的……”,太子用自己的高挺的鼻尖摩挲着常宁的脸颊,“他总说我固执,感情用事……我也以为我再找不到那种感觉了。可是,我现在明白,很多事情发生了,是不能逃避的。”
      太子又那样认真地看着,“小宁,你真的觉得,我会是个好太子,将来……会是个好皇帝?”
      常宁虽不明白太子先前的那些话究竟有什么深意,可是最后那句,她明白。毫不犹豫地点头,常宁知道自己这样没错。
      太子笑起来,“好,那我们再不去蜀州了,我们就留在长安!”
      常宁很久都没见到太子这样舒畅的笑容,心中欢喜起来,又禁不住落泪了。
      太子扳过头来,一下一下吻去了脸上的泪痕,戏谑着,“丫头,再哭,我就告诉承明去,让他也来羞羞你这个姨妃……”“啊?”常宁没有听明白,微张开嘴,无辜的眨着眼睛。
      太子趁势吻上了她的唇,慢慢放倒在榻上。指尖的温热和身体的厮磨激发了蛊惑和诱引,气息渐重,意识又模糊起来……
      “……小宁,”太子停了下来,撑起身子看着底下绵软的人儿,“等一切都好了,我去求陛下赐给你一个名分。那时候,我才……”
      常宁的眼睛湿了。
      眼前这个散发的太子跟白日里的完全不一样,卸去了责任和义务,好像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狡黠单纯。
      这样的太子,让人好生心动。
      常宁知道,太子的心很好,他也是真心的对身边所有人好。即使是笨手笨脚的自己,即使是总同他面红耳赤的魏徵,即使是手足难断的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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