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切片》约耳

96、第九十六章

　　陆乌做了一个梦，他回到了404病房，靠在床上，正在看一本书，窗外在下雨，空气湿漉漉的。
　　陆乌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他不喜欢看书，他喜欢玩游戏和看电影和动画片，白栋给了他一个平板电脑后，那成为了他最喜欢的东西。他这么想着，低头眯起眼睛去看书上的字，想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
　　“飘摇的雨水浸湿了我的肺，使呼吸艰险，像被□□的花蕾。直到汛期结束，我也会长成一株植物泥土里结错的盘根，永远留下了我……”
　　是那本诗集，沈还写给白栋的诗集。我为什么在看这个？
　　陆乌抬起头，看到白栋走了进来，他单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步伐显得很闲适，陆乌朝他投去惶惑求助的目光，他走近陆乌，弯下腰，用额头贴住陆乌的额头，抬手揉陆乌的头发。
　　“害怕了吗？”
　　陆乌看着白栋极近的那双眼睛，那双明亮的，能驱散雾霭的眼睛，他想要分辨，这是白栋还是那个阴戾的副人格，但他分辨不出，他竟然分辨不出。
　　“别害怕，你要记得，我答应过你，要带你离开这里，你做好准备了吗？”
　　陆乌看着那双眼睛，困惑和惶恐都逐渐平息，他相信白栋，不论白栋要对他做什么。
　　陆乌闭上了眼睛。
　　白栋笑了，也闭上了眼睛，他们的额头相贴，呼吸交融，这片空间安静下来，只有雨声。
　　“你会永远留下我。”
　　最后，白栋轻声说。

　　***

　　王影带着两名地下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推开了房间门，门里电视机闪着跳跃的光，在播《CATDOG》，一只猫个一只狗共享身体，在电视盒子里闹腾。王影看向唯一的那张床，白栋正从上面下来，他面无表情地拉过已经被撕碎的衣服，丝毫不感到羞耻地遮掩身上凌乱的痕迹，而陆乌趴在床上，没有绑约束带，紧闭着眼睛，不省人事。
　　“你……”王影皱起眉，“都什么时候了，你忍忍不行吗？”
　　“性\\爱可以让神经系统活动得更剧烈，我是在用掉他最后一波活跃度，在药物和疲惫的双重加持下，会让手术更顺利。”
　　白栋答得一板一眼，王影也不想跟他计较了，她熟悉原来的医生白栋，但对现在的这个，还处于“是个疯子”的印象。王影指挥两名工作人员将陆乌搬到担架床上，重新绑好约束带，打过麻醉后往外推。出门前王影回过头，看向衣衫不整的白栋。
　　“你去换个衣服，尽快过来吧。”
　　“好。”
　　王影转身离开房间，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再次回头，门却因为惯性缓慢合上了，她最终没有看到白栋的脸。推着陆乌进入手术室后，她才猛然想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刚刚的白栋，看上去很像原来的白栋。

　　***

　　白栋来到除菌室，脱掉被陆乌撕破的衣服，冲洗干净后赤|身|裸|体经过除菌设备，最后换上了手术服，自己躺到手术台上，被推进了手术室。
　　这是一间非常宽阔的手术室，并排放了三张手术台，白栋被放到了中间那张手术台上，医护们迅速为他戴好各种手术用具，最后戴上了呼吸罩。
　　王疏清出现在白栋的视野里，他笑得很慈祥，或许是白栋认识他以来，最慈祥的一次，夙愿得偿的兴奋闪在他已经泛黄的眼球上，使得他的双眼前所未有的明亮，他是真的很高兴，发自内心的，从灵魂深处而来的快乐，让顶着无影灯灯光的他看起来很慈祥，有一瞬间真的很像老电影里的上帝。
　　“白医生，谢谢你，谢谢你为了我，为了脑科学，献出你自己。”
　　白栋转动眼珠，轻蔑地看向他，呼吸的雾气蒙在呼吸罩上。
　　“我不是为了脑科学，更不是为了你，记住我们的约定，如果你违背约定，9号楼里的一切，都会为你陪葬。”
　　“我不会违背约定的，”王疏清笑着说，“能够看着我改造的大脑回到族群中，承受更复杂更自发的考验，正是我的目的。我和你同样期待，白医生——”
　　白栋移开视线，扭头看向自己的左边，沈还躺在那里，他凹陷苍白的脸上也罩着呼吸罩，已经进入麻醉状态，他又看向右边，陆乌躺在那里，睡着了一般恬静的侧脸。
　　“你和陆乌都得到自由的那一天。”
　　白栋看着陆乌的脸，麻醉效果上来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但在合上眼帘的最后一瞬，他看到陆乌睁开眼睛，挣扎起来，然后扭头看到了自己。
　　白栋瞳孔放大，听见王影焦急地说：“他怎么醒了！麻醉！再补一针麻醉！不，直接上镇定剂！”
　　几个人都按不住陆乌，他从手术台上翻下来，竭力唤回自己对四肢的控制力，额头和脖子上青筋暴起，一把扯掉了呼吸罩，凄惨地冲白栋喊：“白栋！！！”
　　白栋感觉到自己的手被陆乌一把攥住，给陆乌注射了那么久的神经阻断剂，他竟然还那么有力，这家伙被9号楼喂了多少药才有那么强的耐药性啊。
　　白栋心底无奈，眼泪却从眼角里滑落。
　　陆乌看到他的眼泪，更加狂暴，想给他注射镇定剂的人无从下手。
　　“我会带……你……离开……陆乌，相信……我。”
　　白栋在麻醉效果下气若游丝地说，他不知道陆乌有没有听清。
　　陆乌睁大眼睛看着白栋，回想起了那个让他安心的梦。
　　白栋努力地凝聚起力量，在陆乌的手上重重一握。
　　陆乌呆住了，看着白栋睡了过去，然后后颈一阵刺痛，他也终于失去了周身力气，被重新搬回到手术台上。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陆乌听到王疏清叹了口气，既担忧又兴奋地说：
　　“这对我来说也是个巨大的挑战，要是失败了，我就一次性失去三个绝佳样本。但如果成功了，我会得到两个”
　　由我创造的亚当，彻彻底底，由我创造的新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