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青葱小杀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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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认识弄玉那年，白凤刚过十三岁。
十三岁时和十三岁前的白凤，尽管因为职业的关系，手中已经有了不少人命，但心理上却绝对还是个刚脱离孩童界限的半大小少年。
他喜欢同比自己大五岁的墨鸦比试轻功，比赛地点通常是将军府的楼阁院墙，或是新郑大街两侧民居的屋顶，以及城外连绵的树木，比谁冲得更快、比谁跳得更高、比谁冲得更稳等等，一遍又一遍，丝毫没有腻烦的时候。
他已经对女性有了一点懵懂的向往意识，却死鸭子嘴硬的死不承认。远远望见女人便硬生生绕道，只要听到一个“女”字便会炸毛，当杀手同僚们聊起女人时，还会一脸不屑的掉头便走——虽然也会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几句。被墨鸦“陷害”落进少女堆里时，他就像被蛇蝎蛰了一口般扑棱着飞走，实则耳根早就已经红透了。
他甚至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哲学思考。从杀手这个职业的伦理道德观，到自己身为一名杀手的生存意义与个人以及社会价值，再到人的命运究竟由哪种东西来掌控，最后到传说中的自由究竟有几重境界。为了配合彰显自己与其他杀手的不同，他甚至还自己动手剪了一个颇猎奇的发型，被墨鸦嘲笑说是像一匹杀气四溢的马一样奇特，简称杀马特。
——简直青葱得令人发指。
如果那时的白凤没有遇见弄玉的话，或许他会这样一直青葱着走完自己的青春期，任凭时光和血光磨平他心底的不平与挣扎，成为主人手下一只完美的猎鹰；或许他的意气会随着年岁的渐长而沉淀下来，直到有一日喷薄而出，和过往来一次痛痛快快的彻底的清算。
但无论如何，都不该像事实所发生的那样，过早的以过于惨烈的方式剥夺了他所有的喜悦、情谊、憧憬和天真，将他本应继续青葱水嫩的十三岁染作一片淋漓的鲜红。
话题回到开头，那年，白凤只有十三岁，已经有了一点对女性懵懂的向往，却死鸭子嘴硬的死不承认。都是打这个年纪过来的，好友墨鸦对小少年的那点纠结的心理活动虽谈不上了如指掌，也猜出来个七七八八，在雀阁换了新的主人时，便拉了白凤去看。白凤还想拒绝，被他简简单单的一句“你是不是害怕女人”给拍死了所有别扭，磨蹭磨蹭着也就被他拉了去，站在雀阁的窗棂外勉勉强强的往里看了一眼。
结果就是这一眼出了问题，小少年连眼神都不对劲了。
那名女子尚年少，乌发素衣黄裳，轻纱的衣摆漂浮在朱红的茵毯上，似极了一株幽淡的水仙，只看背影，便觉满目灵艳。她素手轻抬，对着空无一物的弹奏着什么，明明寂静无声，她专注于那无声的乐曲世界之中，那样静谧的样子，直让人看得一眼，便不由沉静了整颗心。
一旁的墨鸦托着下巴，夸张的啧啧道：“这个女人不错，你觉得她可以打几分？”
他们的上司韩国大将军姬无夜号称韩国百年来最强之刃，其行兵打仗的能力绝对是出类拔萃，然而整个韩国的人都知道，姬无夜最擅长的并不是打仗，而是品鉴女人。大将军府内的雀阁里养着多年来他所收藏的美女，哪怕是一名洒扫的丫鬟都颇具风韵，更不用说每一任入住雀阁的女主人，她们无一不是国中罕有的红粉佳丽。
有了这么一位上司，上行下效之下，他们这群暗卫平时聊天扯皮时也没少谈论雀阁的每一任女主人，长久这么青娥红粉的锻炼下来，看女人的眼力个顶个的毒辣精准。作为这群八卦裁判员中的翘楚，这名女子能得墨鸦一句“不错”的评价，可见是真的不错，至少样貌身材气质是找不出可以挑剔的地方了。
墨鸦很快也注意到了女子手中的动作，不由惊讶：“咦，她的手是不是有点毛病啊？”他虽然是暗卫中的佼佼者，又是姬无夜的心腹，但毕竟是生活在黑暗隐秘之处的上不得台面之上的下等人，不曾接受过贵族的教育，贵族们所司空见惯的丝竹笙歌的享受又向来与一名小小的暗卫无缘，故而尽管他也算是难得的见多识广，却在这名女子的身上犯了个知识型的错误。
与墨鸦不同的是，白凤从一开始的惊艳过后，就一直在盯着少女的手看。因为出身的缘故，他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过着钟鸣鼎食的日子，也接受过贵族子弟才能接触到的诗书礼乐射御的知识，虽然后来家世衰败而沦为了大将军豢养的杀手，对某些东西总归还留有些许印象。与生俱来的卓尔不凡的贵族气质，让他小小年纪便在一班杀手中显得极为显眼。过惯了在黑夜中蛰伏与刀头饮血日子的杀手们看不惯小少年的清高与多愁善感，更厌恶他优雅精致的举止和谈吐，这让白凤起初颇吃了些排挤和白眼。幸亏墨鸦颇喜欢这名年岁不大却想法极多的孩子，有他的帮扶相护，白凤才平平安安的长成了现在这个青葱水嫩的小少年。然而，再投契，他与墨鸦，究竟是不同的。平时尚看不出，但一旦到了这种时候，他们的表现便将彼此的能力与知识水平暴露无遗了——譬如，白凤第一眼便看出了，少女是在弹琴，弹一架无形无声的琴。
她的神情是如此专注，以至于白凤不由自主的想象起来，那架无形的琴，弹出来的究竟是怎样一首优美的曲子。
他进一步的想象到，是怎样的一种心绪，让少女在没有琴的情况下，也依然在空气中按拨着熟悉的旋律，且沉醉在其中？
见他只是盯着少女的背影发怔，墨鸦调侃道：“这是看呆了？怎么样，这个很美吧？”
一句话将他从思绪中拖了出来，白凤愣了愣，虽然他第一眼看到少女时便觉得对方秀丽过人，但随即注意力便被她的手吸引了过去，倒忘了起初的惊艳，此刻听见墨鸦的话，下意识的又多看了少女一眼。这一眼间，少女周身空灵苍翠的感觉忽然渗入了他的眼底，白凤忽然有些不安的移开了目光，似乎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她的美丽。
墨鸦还在盯着他，目光中满是揶揄，白凤扭开头，向前走了几步，方才有些迟疑的道：“她虽然生得美，”一句承认出口，他混乱的思维反倒清晰了起来，心情也随之晦暗了下去，“但是落在姬无夜的手里，结局都一样。”
墨鸦看着小少年陷入黑暗的脸。对方似乎没有察觉到，入大将军府三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叫出自己主人的名字，用略带敌意与厌恶的口气，站在对立甚至……平等的角度。这种态度，是察觉到了什么端倪，还是仅仅是因为这个女人？
夜风拂过，墨鸦两肩装饰的黑色鸦羽簌簌而动，几乎融进了夜色中。雀阁内灯火通明，而白凤一身白衣身披月色，也显得清华满目，独有他，似欲这明亮的一切格格不入。
白凤已经走到了檐角扬起的兽吻边上，纤细的背影在夜色映衬下，透着满满的忧郁心事。墨鸦扬了扬眉梢，满不在乎的道：“活着就是活着，想那么多干嘛？”说完又往雀阁里望了一眼，嘴角轻撇。
姬无夜极爱追逐女色，被他相中的女人，便千方百计的要弄到手，弄到手后却又未必珍惜，兴致上来时宠上几天，兴致没了直接勒死了事。对女人，前一刻他可以用黄金宝石给她堆出一座金屋来，后一刻只要一句话对答得不合心意，便能折磨掉半条命。偏偏又占有欲极强，到了手里的女人，哪怕是他看都懒得看一眼的，只要发现哪个男人胆敢与其走得稍微近一些，姬无夜就会大开杀戒。这也是雀阁建起来不过十多年，却平均每年都要换三岔主人的原因。
落在姬无夜手里的女人，结局确实只有一个，那便是生不如死。然而不管怎样，总归还是活着。
对墨鸦来讲，在乱世之中，无法掌控自己的生命的人太多了，能做到活着，本身已经是一件万幸的事，还管他怎么活、活得怎么样作甚？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他这样想间，白凤已经从檐兽上一跃而下，双眼紧闭感受着夜风拂面的感觉，想象着自己化身为一只轻盈的鸟儿，在山林碧天中飞翔。这三年来，小少年时常沉迷于这种想象，这会使他觉得自己享受到了形骸天地不拘的自由。
尽管，只是错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青葱小杀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