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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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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用前脚刚踏进晋阳城,后脚就从幽州来了刘仁恭的信使,内容仍然是形容高思继如何在军中横行霸道。没有立刻拍岸而起,李克用把来信从头看到尾,又听那个使者绘声绘色的说到最后一个字,才挥了挥手道:“那就让他见机动手吧。”
没见过李克用这么耐心,那个信使大约觉得他心情不错,就又加问了一句:“刘将军还问李司空,不知要将高氏在军中的亲族如何办理?”
李克用腾的站起来,揪起信使的领子一脚把他揣了出去:“——告诉刘窟头!他有本事就去灭族!把燕兵旧部都坑了!之后再出什么乱子也别来找我!”
高氏兄弟的死讯五天之后就传来了,来传讯的军卒被告知晋王宿醉未醒,凡事由帐前亲卫的大太保李嗣源传话。李嗣源听完来人叙述面沉如水,正要转身时却又站住了。
“你家将军将燕军中的高氏后人如何处置的?”
那个使者顿时面有难色支吾起来,李嗣源眯起眼睛寒声道:“李司空要是问下来,也总得有个交待罢。”
那人闪烁其词了半天,才终于说情刘仁恭杀了高氏兄弟后让高氏后人中一个成年男子典了牙兵,另一个少年因为年纪尚幼便只收入帐下亲军。
真是条老狐狸,怪不得不肯说,这下恶人都是我们的,到平白让他送人情。李嗣源听完后面上神色不变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不好,现在刘仁恭怕是要迫不及待的开始闹妖了。
然而在他的心的更深处,他却叹了口气时又松了口气。
推门进去,李克用果然趴在案上烂醉如泥。他径走到案前撩甲拜下,低头亮声道:“是幽州的军情。”
李克用半天一动不动,李嗣源几乎以为他还没醒来要抬头时才从对面传来一个低沉干哑的声音:“他死了?”
“刘仁恭派亲信前来禀报,高氏兄弟三人,据死军中。”
对面却仍然不依不饶的问:“高思继,死了吗?”
李嗣源咬了咬牙,硬声道:“定无失漏。”
李克用支着胳膊坐了起来,仍是满口酒气吐字不清:“刘仁恭,这件事办的不错,告诉他,我下个个月就上表,表他卢龙留后。”
李嗣源听见这话立刻抬起头压低声音急急道:“父王,儿臣听说刘仁恭留了高氏后人在军中——”
听完这话李克用半天没吭气,仍然铁着脸摁了摁脖子,沉默了半晌突然拍手大笑起来:“——好啊!都说刘窟头就是钻地洞的胆我看他可以嘛!这事还真敢干啊!哈哈!给他说,卢龙节度使我给他了!让他在幽州城里老实等着吧!”
他笑得有些发狂,李嗣源知道他酒劲没下多说无益,只好低头告礼退了出去。
出了正厅李嗣源意外看见李存审正跟那个使者说话。那个使者指手划脚说话不断,李存审面带微笑不时点头,竟是一副相谈甚欢的场面。他走过去时那个使者立刻嘘声敛容,迎上去询问堂上情节。李嗣源就只说晋王保刘仁恭卢龙留后,那个使者还要再问却终究不敢多嘴,讪讪拱手一谢离开了,临走又遥遥向李存审拱了手。
看着那个使者去远了李存审才走过来锁眉低声道:“父王何以做出这等事,如此一来刘仁恭在幽州还有什么忌惮,岂不是任凭他翻天么!”说着他轻轻叹道:“卢龙是我们辛苦打下来的,就这么眼睁睁的拱手送给刘窟头,真不甘心。”
李嗣源注意到李存审甚至没说“可能”,他的口气就像是刘仁恭已经划土自立了一般。李嗣源并没有评论——事以至此,说也无用——破天荒的,李嗣源白日解了酒壶仰头猛灌了几口。
看着他一言不发只是喝酒,李存审也不拦,只等他又放下酒壶时才又开口:“我听说他儿子没事。”
也许是酒精的缘故,李嗣源竟接着话头说了下去:“是,刘窟头打仗时钻地洞,这种事到行得很。”
又是一阵沉默,李存审才慢慢道:“他在利用你,不是吗?”
“大概吧。”
没再说话,李存审按了按他的肩,随即摇了摇头:“不行,我得去试试劝父王压住卢龙节度,现在还没到最后一刻,兴许能有转机。” 说着李存审转身就要往里走,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孩子一把抱住:“——九哥,别去!”
看见他两人都有些吃惊:“亚子?你怎么在这?”
“那我还能在哪里?” 李存勖挠了挠头发就仰脸对李存审道:“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但九哥,你现在不能进去。”
李存审眉头微皱,立刻蹲下来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还不是我爹,从前天他就醉得跟死人一样,谁说幽州他就砍谁——昨天有人说祝大王神武一举斩除高氏叛党平服幽州,好听话是吗?” 李存勖的眼睛也是碧绿的,却比他父亲的更剔透:“他,我爹,拔刀就砍了过去,幸好酒喝太多没握住刀,结果噌的一声——”他讲的绘声绘色,全没管两人脸色越来越难看:“——那把刀横着飞出去插进墙里!进去了一指深他们拔出来时都费劲!”
等他说完了半天没人说话,李存审手蒙在脸上低低呻吟了一声,李存勖这才抖了抖肩一撇嘴:“——所以我才说,别去。”
看见李存审低头不语的神情,李存勖又补了一句:“——要真有大事,就去找我大娘商量,她在西厢房。”
听到这话李存审抬起头对他笑了笑:“好,多谢你了,亚子。”
李存审拔步就往西面走,李嗣源又提起酒壶开始喝。李存勖闻见味道皱着眉仰头问他:“烈哥,怎么了?你为什么白天喝酒?”
低头看了看李存勖,李嗣源没回答,只是拧上盖子把酒壶收了回去。李存勖还是不依不饶的问:“怎么了?是姑娘让你伤心了吗?\"
见他不回答,李存勖以为猜中了,拉住他的手臂掂起脚尖伸直了胳膊够着他的肩膀拍了拍。
“嘿,别这样,女人嘛,” 李存勖把口气放得成年人一般,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你还有我这个兄弟呢!咱们患难与共生死不离!兄弟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