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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张老大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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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张老大
江州……江州……
妈的,为什么要去这个全是人渣的城市?!
汪清雨愤愤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手里拎着一袋大列巴(面包)。也许因为受伤的缘故,那丫头胃口极大,害得汪清雨不得不去黑市高价买食物——算了,羊毛出在羊身上,大不了等事情结束之后向苏联安全部伸手要帐。
突然,他停下脚步——有人在跟踪,转了几个弯,向人群里挤,汪清雨仍是没将“尾巴”甩掉。他越想越急——自己可是窝藏要犯的人,而且又是军统的人……妈的,怎么什么倒霉的事情都让我碰上了?
靠,居然有胆量跟到现在,你们这群家伙算是活腻歪了……汪清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一只手插入口袋——那里藏着一把小巧的匕首,一把安息蛇形刃;此外,他还有一把更为锋利的马来克力士(马来刀)藏在腰间。这种刀在市面上已经不多见了,陨铁焊接花纹刃,精美绝伦,制造极为精细,光反复锤锻入火就要500次左右,刃上的夹层钢有600层之多。当荷兰人入侵马来半岛的时候,来自西方的文明尝到了土著人手中利刃的苦头:荷兰火枪手的火枪钢管经常被马来刀剑一劈而断,利刃轻轻推送就可刺入敌身,有的克力士涂有毒液,只要被其划伤就危及生命。白种人统治马来西亚之后后,禁止马来人佩戴克力士,马来制刃逐渐减少,渐渐褪出人们的视野。
这两把刀他一直随身携带,而且不止一次救过他的命。现在,利刃又要发威了。
汪清雨故意放慢脚步,踱到一个没有人的巷子里——对于一个被跟踪的特工,这样做是及其危险的,但此时的汪清雨想干掉身后的“尾巴”,而且不想被任何人看见。
他停下脚步。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味道,让汪清雨感到紧张又兴奋的味道——他渴望着对手鲜血四溅,就像渴望女人一样。年轻的牧师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架,然后,突然转身,手中的利刃飞了出去,宛如毒蛇的毒牙。
“啊哦……”
跟踪者极快地闪开了,匕首叮地一声插入他身后的水泥墙,不仅如此,硬梆梆,冷冰冰的枪口顶在了汪清雨的太阳穴上,他的手缓缓向腰间靠去,想给身后的这家伙来上一刀,可是马上又断了这个念头。
“张老大,有何贵干?”
“先把你腰里的刀收起来,你这条毒蛇……”
汪清雨没辙,老老实实举起双手。“尾巴”捡起他方才扔出去的刀,交到那个被汪清雨唤作张老大的人的手中。
“安息蛇形刃……你小子成财主了啊,怎么,突然有钱了?”
“老大……您在开玩笑吧……”
“开玩笑?呵……我问你,那个苏联小丫头是不是在你那儿?”
汪清雨闭了嘴,这个张老大是他无论如何也惹不起的人——张老大名唤张泫,是□□那边的,但似乎不归抗联领导,他到底是何方神谁也不知道。军统的人曾找过张老大的麻烦,但被其整过几次之后,再也不敢造次,于是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在D市里和平共处,倒也相安无事。
“我问你,那个苏联小丫头是不是在你那儿?”
“我教堂。”汪清雨老老实实回答,“对了,你们见到她后别忘了告诉她,她还欠我钱……”
话未说完,汪清雨的领子一把被对方揪住。
“你居然把她一个人放在教堂里?!”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汪清雨吼了起来,报复一般死死盯着张老大那张带着墨镜的脸,“我就一个人!连上司也没有!(作者注:黄老大只是联络人)你们一堆!我又不是孙悟空能变出个分身一天24小时看着她!再说我早就想把这丫头送到你们那儿去但是一直没机会!”
“如果让你小子找到我们我们岂不是太白痴了?”
“想骂我就直接,不必拐弯抹角。”
张老大松开汪清雨的领子,掏出枪心不在焉地把玩着。
“如果你不救她,那么……你早就不存在了,Do you understand?”
“切,我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妈的……”
“明白就好,苏联人的事,你们军统还是不要插手为妙。”
一滴雨,两滴,三滴……
薇拉纤细的指尖轻轻点着窗户上的玻璃,没有湿漉漉的感觉,传来的只是坚硬而冰冷的触感。又下雨了,空气中的潮湿与寒冷潜藏着一种不安的感觉。薇拉又想起那个女孩的笑,那种不属于人类的笑。
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日本人的那个计划吗?自从他们和德国人交换情报之后,一切开始变得不利。现在,成千上万的苏联人正在斯大林格勒城下同德国人厮杀,战局并不乐观,倘若日本人在远东再来上一次张鼓峰战役……
必需抓紧时间,必需将情报送出去,安全部在远东的情报网已经于3年前撤出,眼下,只能依靠这个并不怎么可靠的中国牧师。
有人来了。
雨水模糊了玻璃窗,薇拉看不清来着是谁,她退缩到墙脚,手中紧握着枪。
没有同事和战友,这里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手中的枪。
有人敲门。
“给你送吃的来了,小姐。”
一个成熟男子的声音,用的是家乡的语言,薇拉最熟悉的语言。
但是,她能信任门外那个说俄语的陌生人吗?
“你是谁?”
“我是乡村最后一个诗人。”陌生人低声说,“我伫立做告别的弥撒。”
“俭朴的木桥写进了我的歌声。”
“用白桦树叶来焚香拜灵。”(作者注:张与薇拉的对话出自叶塞宁的诗歌;《我是乡村最后一个诗人》)
“我能相信您所说的吗?先生。”
“请叫我万卡,薇拉•谢苗诺夫娜小姐。”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通过共产国际的关系,我是捷尔任斯基高等学校的校友(作者注:捷尔任斯基高等学校为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培训特工的学校)。小姐,您也是从该校毕业的吧。”
“诗歌刻在什么地方?”
“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那里有一条小溪静静流淌,明净的天空寻找她的恋人,却在溪水中看见自己的双眼……”
门开了,面前出现一位带着墨镜,一袭灰色风衣的中年男子。薇拉的心停止了跳动。她在毕业之前将自己写的诗刻在学校后的小树林里,只有偶尔在此幽会的情侣,才有机会看到。
“没错……你是捷尔任斯基的人。”
“唔……我们老板让我将您送到安全的地方……”中年男子挠着后脑勺,“但是要从江川出境,确实很麻烦,那里可是反对您国家人的聚集地。”
“我知道。”
“其实,还可以通过别的途经出境,我已经拜托抗联的人……”
“万卡先生,我有非常重要的情报必需送出去,请您理解。”
“对了,小姐,您……”
“放心,那个牧师知道得并不多。”薇拉转身,从枕头下摸出一把手枪。
“这样啊……那么,小姐,如果你的身体允许,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发。”
70万就这样飞了,不管是英镑还是卢布,总之……统统飞了。
汪清雨垂头丧气地向教堂踱去,如果不是张泫,他早就带着那丫头起程,前往江州这个三不管的地方。
江州……江州……为什么要往那种地方逃啊!那里是白俄的聚集地,一个个对苏联人恨之入骨……等一等……那里也是日本人势力薄弱的地方……TNND,我的钱就这样没了!
就像发泄对张老大的怨念一般,汪清雨一脚狠狠地踢在水洼里,水花四溅,他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淡红色的水,仿佛染上了血腥。
他蹑手蹑脚踏上教堂的石阶,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儿。
“呐……大哥哥,有没有看见一个苏联女孩啊……头发白白的,很漂亮……比我年龄大……”
借着昏暗的光,汪清雨看见张老大的人被一个小女孩逼到墙脚。
“没看见吗……啊呀,对不起啦……”
汪清雨没有听到枪声,却看见银白色的光芒伴着女孩的动作轻轻划过,紧接着有人惨叫着倒在地上,那是什么,死神的镰刀,还是……
“不要叫嘛,他们听不见的。”女孩嘻嘻笑着。
“快开枪!”
惨叫声,利刃割断喉咙的声音,血花飞溅的声音,出现在祭坛前。
不,她不是人……汪清雨看得是一身冷汗,就算在重庆白公馆他也没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终于,枪声响了,空气仿佛跟着那人的惨叫颤抖起来。
“真可惜哈,没打中……下面……轮到你了,牧师。”
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透过黑暗,向汪清雨逼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