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玉堂春深》如宝

9、往昔

　　皇帝听闻皇后害怕，连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温柔安慰：“姝儿莫惊，有朕护着你呢。”李姝顿时俏脸通红，娇嗔道：“皇上。”
　　此时李忠义嘴角飘上一丝笑意，李媛微笑旁观着，心道帝后真是伉俪情深，怪不得自己被赐自尽，而皇后的地位却岿然不动。
　　家宴开始，皇帝亲热又尊敬地询问着李忠义身体可好与边塞风情，两人都是不咸不淡的闲聊，丝毫没有提及西部战事与蛮夷动向。这几乎是皇帝和骠骑将军约定俗称的规矩，先皇在世，将西北军政大权全都给了李忠义，甚至连招募军队，征收赋税的财权都给了他，西北三十六郡县几乎成了李家的独立封地，大事小情都由李忠义一人说了算，这种隆重的恩宠体现了先皇对李家的绝对信任，这种信任现在继承到新皇帝手中，便成了噎在喉咙中的骨梗。
　　此时，李茂问向李媛：“妹妹，你那块玉璧真的有那么玄乎的功能？”
　　李媛笑着反问：“哥哥难道以为我敢欺君？”
　　李茂连忙摆手：“我可没这意思，不过好奇罢了”。
　　李媛抬眸上看，正好与姐姐李姝的目光相对，李姝微笑着对她点头，李媛心中一动，姐姐的目光温柔宁和，笑意亲热熟悉，不带半分心机，更别说狠厉了。难道是自己多心多疑？李媛不由想到，姐姐没去内侍宣看望自己一定是她身不由己，她毕竟是皇后，母仪天下的后宫之首，自己的孩子没了，王美人滑胎，她除了悲哀，势必还要承受其他的压力与折磨，所以她不能去也不敢去看自己……，想到这儿，李媛再次看向李姝，这一次目光中明显带了伤感又心疼的意味。印象中的姐姐苍白瘦弱，总是带着悲切又无助的神情，即便已经贵为皇后，但已然较弱可怜……。
　　许是目光里露出了什么，李媛回眸时，撞上了皇帝的目光，那目光看似平常，但却让李媛不由一惊，她连忙挤出了天真的笑容应付过去，而眸子却不敢再胡乱盯看。
　　皇家御宴，大家都很克制。先帝在时，每每李忠义归省，先帝都会与李忠义抵足而饮，醉到不省人事。李媛还记得每次喝道酣醉之时，先帝都会让李忠义唱起那首曲调高亢激昂的“不诉离殇”。
　　楼高日尽，望断天涯路。来时陌上初熏，情风万里卷潮来，推枕惘然不见。分携如昨，到处萍漂泊，浩然相对今夕何年，谁道人生无再少，依旧梦魂中。但有旧欢新怨，人生底事往来如梭。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伤。禅心已失人间爱，又何曾梦觉。这些个千生万生只在，踏尽红尘何处是吾乡。
　　想想昨日，再看看今天的光景，李媛心中满是酸涩，父亲已经年近六旬，曾经共事的旧友早已归田养老，可父亲仍然在荒凉凄苦的西北苦苦坚守。别人都说父亲是舍不得手中权力，只有李媛知道，父亲是舍不得西北百姓，更是在守着先皇遗命。李媛情不自禁幽幽叹了口气，瞥眼看向缓慢饮酒的父亲，父亲须发全白，脸上堆满了皱纹，除了一股子坚韧刚强的勇劲之外，已然是个垂垂老者，而再看坐在父亲身边的哥哥，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席间只有他谈笑风生，与皇帝相聊甚欢。李媛心中突然一紧，哥哥……难道……。
　　宴席结束，皇上赐宿皇宫。这样的待遇也是先皇留下的传统，宴席撤下，先皇会拉着父亲的手，君臣二人在麟德殿内彻夜长叹，然后歪七扭八地酣睡道第二天中午。那是父亲最快乐的日子，也是李家最得势的时候，李媛虽然年幼，但她还记的每每留宿，她都住在皇后寝宫，待遇比皇子公主们还要隆重。
　　先帝归天后，李家留宿的地点就变成了崇德殿。这是接待外族使君的地方，宫殿高大繁华，却因为长久空置而显得冰冷阴森。打灯笼的小太监举着高高的灯杖走在前面，那灯笼里透出的莹莹光芒像极了恶战结束后，西北大漠上时而跳动的团火，那是成堆战死之人身上的鬼火，也是李媛从小最可怕的记忆。
　　“骠骑将军请！”领路太监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媛扶着微醉的父亲走进寝室。虽是夏季，但宫中潮湿阴冷，李媛吩咐小太监取个火盆过来。扶着父亲坐在床榻上，李媛伸手进被中一摸，被褥潮湿极了。她皱皱眉头，对着小太监不悦说道：“这被褥如此潮湿如何睡觉？”
　　小太监忙回道：“崇德殿本就阴冷，再加上最近天气不好，这被褥晒了好几日，可依旧……”。
　　“罢了！”李忠义低哑开口：“下去吧！”
　　小太监连忙磕头退下，李媛扶着李忠义躺好，不悦道：“父亲，您本身腿脚就疼，这么湿的被褥如何睡得？”
　　“怎么睡不得？！”李忠义对着李媛摆摆手：“孩子，父亲雪堆子里都睡过，不用担心。”
　　李媛握着李忠义的手，跪坐在榻上：“父亲，刚才皇上留宿时，您为何不谢绝？”
　　李忠义低叹道：“这是规矩，不能偏废”。
　　“这算什么规矩？！”李媛不解：“我看皇上也没那么殷勤，您若是提出回府，皇上是不会强留的。”
　　李忠义紧紧攥了下李媛的手，压低声音道：“闺女啊，你说先皇当年为何要让咱们赐宿宫中？”
　　“因为您喝醉了”，李媛脱口而道，说完后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先皇待您亲厚。”
　　李忠义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但这只是其一。”
　　“其一？！”李媛疑惑。
　　李忠义道：“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让其他人知道先帝皇族与咱们李家关系特殊，先帝能与我抵足而饮，就说明我李家能披肝沥胆保皇族天下！”
　　李媛似懂非懂，皱眉细想。
　　李忠义叹道：“大周初立不过三十年，各地看似归顺，但多多少少都掌握着一定的兵权，尤其是江州崔氏、闵州梁氏、洛河郭氏虎狼之心不得不防，先皇厚待李家，看重的就是咱们对朝廷的忠心与手中二十万的李家铁军！无论是赐宴还是留宿，皇上就是让天下人知道，无论谁有狼子野心，我李家必剿之！”
　　李媛心中不服：“原来皇上是在利用咱们！”
　　“不！这就是君臣之义！”李忠义阖眼叹息道：“爹爹困了，你也去睡吧。”
　　李媛走出父亲寝室，趁着月光在游廊里浅步慢行。走到哥哥寝室，却不见烛火，李媛站在屋檐下侧耳静听，屋内毫无声响，李媛心中有疑，轻叩屋门，不见有人应答。哥哥定然是出去了，可是内廷已经下匙，哥哥能去的地方只有东边的东宫和西侧的内侍宣……想到这儿，李媛身子不自主地开始颤抖，内侍宣！内侍宣！
　　……
　　黑暗之中，一幢幽深的院落在月色中毫无声息地盘落着。内侍宣地面上只有北、东、西面有房，所有牢房、刑室都在地下，如蚁穴蛇窝一样盘旋交错，这里关押的都是三品以上大臣和皇亲国戚，一旦进到了这里，无论有罪与否都意味着必死无疑。
　　李媛刚走到门口，只听侍卫轻喝道：“来者何人？！”
　　闪电之间，几个身影从墙内窜出来，钢刀便架在了李媛脖颈之上。
　　“我是李媛！”李媛颤声说出自己的名字。
　　左右侍卫刀仍不放，厉声道：“所为何来？可有奉召？”
　　李媛连忙说道：“我……我……不过随便走走，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这里……”。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李媛背后飘过来：“大胆，这是当今皇后的妹妹，骠骑将军李忠义的幼女，你们还不放下刀去！”
　　侍卫连忙撤下钢刀，李媛惊心回眸，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从夜色黑暗中走了出来，他剑眉星目，神情倨傲，踱步走到李媛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皇上不是赐宿崇德殿吗？怎么你溜达道这儿来了？”
　　李媛不知他身份，不便行礼，便只能回道：“我换了地方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
　　那人对着侍卫摆了摆手：“散了吧，我送李家小姐回去。”
　　那些人躬身行礼瞬间消失不见。
　　见他如此气势，定然身份尊贵，即便不是皇亲国戚，也是侍卫统领。李媛问道：“多谢您帮我陈说，不知尊驾是谁。”
　　那人不在乎地开口：“我是成安王刘承。”
　　成安王？先皇第三子，当今皇上同父异母的兄弟。李媛连忙行礼，成安王受完之后，带着她往崇德殿走去，一边走一边教训道：“宫里规矩大，需要谨慎的地方也多，并非你一个小女子可以随意走动的，你赶紧回宫休息，莫要再出来。”
　　李媛心中不服，但还是低声称“是”。
　　崇德殿门口，成安王停步驻足，问向李媛：“李老将军可好？”
　　李媛谢道：“蒙王爷惦记，我父亲一切安好。”
　　成安王点头：“那便是朝廷之福，代我向您父亲问好。”说完，他转身离去，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说

　　真是抱歉，最近工作特别忙，实在没有时间码字，所以拖了这么久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