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玉堂春深》如宝

80、清醒

　　酒肆里男男女女一边喝酒一边看着李媛大声叫好。李媛站在桌上一脚点着桌子，一脚迅速风蹬，虽然没有胡姬的石榴裙而是一身男儿装，但是她一身素雅，纤瘦苗条，而且舞得颇有力度，柔美中透着英气。这是拓枝舞，胡旋里健舞的一种，无论男女都能跳。这是李媛在西北学会的，那时她常常和阿姜溜出去，扮成男装就像今天一样偷偷到酒肆里学着其他男子饮酒作乐。恍惚之中，李媛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西北……。
　　案桌窄小，就在李媛一脚踏空，径直掉下来之时，幽暗处一个高大的男人突然飞扑过来将她接住。
　　“媛儿！”那男人声音低哑，带着焦急与心疼。
　　李媛强睁开眼看去，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就是模糊一团，不辨是谁。
　　醒来之时，除了有些昏沉，李媛竟然感觉不到一丝宿醉后的头疼与气闷。昨晚的事情她只记得在桌上跳啊跳啊，再睁开眼时，自己竟然躺在雕花的瑶床上，好在自己衣带未解，还是昨日那身男装。
　　老板听见动静，端着清水走了进来，对李媛笑道：“公子醒啦？”
　　李媛一愣，点了点头。
　　老板打湿帕子，客客气气送到李媛面前：“公子昨日醉得不省人事，又是独自前来，我们只好将您安置到这屋子休息。”
　　李媛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说道：“昨夜多有叨扰，还要谢谢您收留！”
　　“公子客气啦！”老板笑眯眯说着：“看您的装扮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可否需要给您准备车马？”
　　李媛摇头：“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结了帐，走出酒肆，李媛竟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尤其是宋秋的那句“女人最大的失败就是依附于男人”此刻在心头格外清晰。不错，她很在意刘承和夏侯氏的婚礼，尤其见到他们在一起时，心中的痛楚无法名状，可这说明不了什么，更不是她对刘承有了男女之情，刘承毕竟是和她同床共枕之人，无动于衷是断然不可能的。
　　仿佛是要说给自己听一般，李媛低声但坚决说道：“我没有喜欢上他，我难过只不过是因为看透了他的虚情假意！”
　　如此想着，李媛心中虽然依旧钝钝发痛，但头脑却清醒了起来，这次婚礼不同寻常，首先皇上竟然应允刘承联姻夏侯氏就有些不可思议，其次，刘承此时娶妻也十分不妥，毕竟自己才嫁过来不到半年，这下更加坐实了成安王的风流浪荡、无情无意。
　　李媛一边想一边走着，抬头一看竟然到了昙华林。此时还未到中午，昙华林刚刚开门做生意，并无几个客人。正好自己一身男装，李媛便走了进去。一进门小厮立即迎了上来，恭恭谨谨地喊了声“穆公子”。
　　她已经快有一年没有以穆公子的身份来过这里，没想到小厮居然还能记得！李媛目光颇为赞叹地点了点头，随着小厮走到了自己的包厢之众。
　　李媛漫不经心地问道：“我许久未来，不知道昙华林中又有什么新鲜的事情？”
　　小厮一边泡茶一边笑着说道：“昙华林每日都有官员士人进进出出，人人说得都不一样，小人也分不出什么新鲜不新鲜的，不过听说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咱们昙华林的士子们很多却是有了大出息！”
　　“是吗？！”李媛好奇问道：“你说来听听。”
　　小厮也不遮掩大方说道：“别的不提，就说那个以前最破败的少康，现在因为一篇文章就成了八品的侍礼郎。虽说品级不高，但至少也入仕为官了。”
　　“少康？！”李媛眼前一下子浮现出那个曾经就在这里因为平阳久旱舌战众多士子的素衣公子。
　　李媛下意识说道：“他写了什么文章能有这么大能耐。”
　　小厮嘿嘿一笑：“公子想看？”
　　李媛瞟了眼他，从腰间解下一个玉坠子扔过去：“帮我找来，我现在就要看！”
　　不一会儿，小厮郑重其事的捧着一个竹筒走了进来，殷勤道：“公子清雅，小人特给公子准备了写在锦帕上的一篇，这样就不会脏了您的手。”
　　李媛伸手接过，满不在乎到：“若是锦绣文章，即便写在瓦片上也难掩其瑜，就怕是华而不实、沽名钓誉！”
　　小厮赶紧顺着她说道：“嘿嘿，文章这样的雅事小人粗鄙不懂，公子且慢慢看，我去给你泡一壶上好的太平猴魁！”
　　说着小厮退去，出门时还在屋内燃起了清香。李媛打开竹筒，平展锦书，只见上面的清楷平整方润，誊抄的格外讲究。昙华林不愧是临州第一雅室，成安王的经营果然周到。
　　再看下去，“治平论”三个字映入眼帘，紧接着是正文：天下之政，四海之众，利弊得失，悉属陛下之一人一念，然非以一谋众，而以众辅一也。
　　李媛一边看，眼前一边浮现出少康那素袍青面的样子。这是一篇经世治道之文，通篇在写人才的重要性，这本是老生常谈，人人皆知的事情，可是少康写得颇有新意，文中处处透着要培养新人，发现贤士的渴望以及自命不凡、毛遂自荐的自信，正好符合当今皇上的胃口，朝中无人、老臣不信，皇上最渴望地就是心怀志向又毫无背景的后起之秀！
　　看罢掩卷，李媛想了会唤来小厮问道：“少康是否还住在这里？”
　　小厮回道：“朝廷已经在清安坊置办了一处小宅院”。
　　清安坊并不是繁华富贵所在，居住的都是小富之家，李媛雇了车马想到少康住处一看，可快到之时却又转了方向，直奔云居寺而去。
　　山门中，穆生正在劈柴，他已经不再是一年前的黑瘦少年，整个人健壮又干净，而且气质沉稳不再唯唯诺诺。穆生看到李媛笑着迎道：“姑姑，您来啦。”
　　李媛点头：“你怎么在劈柴？没有人给你们送吗？”
　　穆生嘿嘿一笑：“是我不让他们送的，师傅说劈柴也是练功！”
　　李媛笑了笑：“现在天冷了，你要多穿些。我给你做了套新袄，明天就能送来了。对了，宋公子和昭儿呢？”
　　“师傅在教昭儿读书”，穆生恭谨回道：“他们每天都会读一个时辰的书，现在应该读的是《左传》”
　　“左传？！”李媛虽然所知不多，但却早闻其深：“既然是在读书，你怎么不一起学呢？”
　　穆生连忙摇头：“与其读书还不如让我劈柴呢！我对那些不感兴趣，只要知道些道理不做睁眼瞎子就行了，姑姑您还是快进去吧，这儿的山风大，而且师傅见您来了一定欢喜！”
　　李媛又嘱咐道：“你也少劈一会儿，小心冻着。”说着李媛向小屋走去，刚走到窗下就听见宋秋清朗的声音：“这篇文章里最重要的一句便是‘量力而动，其过鲜矣’。随国被攻打，是由于不估量自己的国力。估量自己的力量然后动作，祸害就少了。大到一国小到一人，成败都在于自己，而不在别人。”
　　李媛窗外听着，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她轻轻推门进屋，昭儿回头看见是她，立刻兴奋了起来，唤了声：“母亲！”
　　宋秋声音一高，不悦道：“谁允许你回头的？！”
　　昭儿吐了吐舌头，连忙回身坐好。李媛也学着昭儿的样子挑了挑眉毛，轻手轻脚坐在一旁的席子上。
　　昭儿小大人一般想了想问道：“先生，量力而动固然是好，可犹豫保守如何能成大事？”
　　宋秋虽未说话，但目光中却带着几分赞叹，李媛也是如此，昭儿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志向的确少见。
　　宋秋道：“犹豫也好，果决也罢，真正能成大事的关键在于准备。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则无患。己无患方能谋天下、定乾坤！”
　　昭儿皱眉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我似乎明白了一些，就像现在我跟和您学习，就是在为日后做准备！”
　　宋秋笑着问道：“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做什么？！”昭儿歪着头想了想，郑重其事道：“我想回家能与父亲母亲团聚，然后保护他们，也保护天下所有的父亲母亲不受疾痛苦难！”
　　李媛一愣，冷声开口打断了他俩：“昭儿，母亲让你跟着宋公子学习，为得是能够让你明白事理，不至于整日浑浑噩噩，无事可做。那些所谓的天下大意，纸上论道简单得很，可真要参与其中，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些话与其说是给昭儿听，不如说是在提醒宋秋。宋秋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李媛的用意，他不急不恼，只是浅浅笑了笑，站起身道：“王妃与昭儿多日未见，在下不打扰你们母子亲近了。”说完躬身行礼，走出了木屋。
　　见他就这么走了，李媛心里有些不快。可昭儿却很是高兴，宋秋前脚刚离开，他立刻便恢复了孩童天性，笑着扑到李媛身上，撒娇道：“母亲，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