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5、做戏 ...
-
李媛走出寿康宫好久,她身后都没有脚步声追出。想想此时庞勇和王嬷嬷的表情,李媛忍不住满脸笑容,庞勇果然与姐姐关系亲密,虽然他刚才没有全然挑明,但那句“寒露那日在清风殿的种种柔情蜜意、万般缱绻”也足以说明他就是姐姐的裙带之臣。想到这儿,李媛不仅更加佩服宋秋,他在云居寺远离宫廷,甚至远离红尘,没有见过庞勇,也不晓得他的为人,却能一语猜中庞勇必和姐姐有私,真是令人惊叹。
快走到锦春殿时,王美人闪身出来,李媛与她对视一眼,王美人迅速低下头扎着脑袋便冲了过来,一下子撞到了李媛身侧。
带着李媛的领路嬷嬷立时骂道:“怎么这么不长眼,冲撞了王妃也不知道歉!”
王美人躬下腰,嗓音沙哑道:“老奴一时心急,还望王妃赎罪!”
李媛弹了弹袖子,低头对领路嬷嬷吩咐道:“她撞脏了我的衣服,帮我找个掸子过来。”
领路嬷嬷行礼称“是”,快步离开。
李媛抬起拔下,形容倨傲,但一开口,声音却是低哑的:“今日之事你做的不错,不过后事也许打点好。”
“放心,我已经将那小子送出了宫,不会有人找到他的。”
李媛不动神色,还是保持着盛气凌人的状态:“不过,你却太让我失望了!”
王美人还蹲着身,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李媛说道:“送你进宫那日我便说过,王美人已经死了,让你好自为之。可是你现在教唆玉才人的所作所为,却还是在痴心妄想!你难道还不死心?一次次试探皇上对王美人的心意?!哼,真是笑话!别说他是坐拥后宫无数美人的帝王,便是凡夫俗子,也不会总是心心念念着一个死人!”
王美人身子轻颤,仿佛并不服气。
李媛继续说道:“而且,你现在是玩火自焚!刚才章泰殿上皇后已经看出了玉才人在香囊中绣上桃花的小伎俩,还指桑骂槐地教训后宫诸位嫔妃要安守本分。你若是再敢轻举妄动,那便离死不远了!真到那时,我会第一个取你性命!”
王美人不答话,只是稳稳蹲着。
李媛知道她向来心高气傲,又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若不狠厉一些,她绝对难以控制,于是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想必你也听说了吧,皇上要派你哥哥跟着庞将军去西北。这战场上的事,生死由天,你说你哥哥有那么大的福气和本事安然回来吗?”
王美人身子一颤,他哥哥是王家唯一的男儿,现在膝下才只有两个女儿,尚无儿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王家就绝后了!
王美人咬了咬牙,将身子往低处深蹲,同时说道:“老奴知错了,一切听凭王妃安排。”
李媛冷笑,大声道:“起来吧,以后切不可这么莽撞,稳稳当当地伺候好你的主子!”
……
锦春殿。
李媛向皇上、皇后行礼,起身之后走到刘承身边坐下。刘承张望道:“咦,怎么金吾将军还没到?”
李媛笑道:“将军已经来了,刚才我还在寿康宫见到将军,只不过他身上有些狼狈,想必是换过衣服才能面圣。”
“狼狈?”皇上疑惑:“庞勇为何会狼狈?”
李媛摇摇头:“臣妾也不知道。”
这时,殿外小太监高声奏报:“金吾将军到!”话音未落,庞勇步伐匆匆走了进来,进门之时,他下意识瞟了李媛一眼,正看见李媛明暗不清的眸子,庞勇身子踉跄了一下,一步跪在地上叩头拜道:“臣庞勇参见圣上!”
皇上威严开口:“平身吧。”
庞勇站起身,一直低头垂目,全然不似李媛昨日见他的从容儒雅。要说庞勇长得也是仪表堂堂、正气十足,能够让他甘愿做裙下之臣,姐姐也算是颇有手段。正想着,皇后问道:“庞将军怎么来的这么晚?您的夫人可是早就到了。”
庞勇一直不敢抬头,低哑着声音说道:“臣……臣未从家中出来,而是……有事耽搁了。”
“听说你刚才形容狼狈是怎么回事?”刘成十分好奇地开口,一点儿也不在意庞勇其实并不想说,而皇上、皇后似乎也为了给他留些颜面也并不想问。
庞勇无奈只得如实禀告,他刚说道被那些泼皮掷了白菜时,刘承立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堂堂金吾将军,居然被市井无赖打得如此狼狈,哈哈哈,若不是亲耳听见,本王绝不敢相信啊!”
他笑得如此夸张,可是皇上、皇后还有庞勇却是灰头土脸,没有半分笑意。李媛浅笑着抚住刘承的手:“王爷,就算市井泼皮无赖也是手无寸铁的百姓,金吾将军再神勇也不能对百姓下手啊,金吾将军,您说是吗?”
说着李媛笑意盈盈看向庞勇,庞勇目光战战兢兢对上李媛的眸子,不知如何开口。
此时,皇后笑着出声:“媛儿说得极是!早就听闻庞将军仁孝治军,今日看来确是真的!”
庞勇行礼:“皇后娘娘谬赞。”
皇上挥了挥手:“罢了,庞将军入座吧。”
庞勇、孙氏与刘承、李媛面对而坐,李茂坐在李媛身旁,有李家下人伺候,庞勇一直略微低头,神情萎靡又带着慌张。御膳房开宴布菜,席间的尴尬气氛渐渐缓和。
皇后永远扮演着皇家宴席中最亲切温柔的女主人,她关切地问着孙氏可习惯临州冬季阴寒的气候,问她家乡可还有亲眷,李媛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心绪平和、气定神闲。
孙氏毕竟是乡野中长大,不仅不谙世事,而且还带着原始地热情,她见皇后如此平易近人,迅速忘了自己的身份,言语毫无拘束,什么“家乡贫瘠,家中老小都跟着来了临州,虽然临州冬季有些阴冷潮湿,但能拢着地火也总比从前干受着强”,还说“临州这边烧炭,那炭味居然是香的,不似老家,有时候还要烧牛粪,一屋子的酸臭令人作呕”。
孙氏说得直白,皇后的笑容渐渐发僵,李媛知道姐姐最注重礼法,孙氏这样随便显然折辱了姐姐尊崇的规矩。她叹了口气,打断孙氏说道:“唉,临州冬日虽然阴冷,可是与西北的朔风相比,简直不值得一提。”
孙氏连忙问道:“我只知道西北很冷,却不知能冷到如何?”
“朔风厉严寒,阴气下微霜”,李媛神色凝重:“茫茫大漠上卷起的寒风比最锋利的匕首还要刺骨,我们装在羊皮水壶里的水刚走出百步就冻结成冰,尤其行军打仗之时,夜晚扎营无屏障可依附,常常是一夜过去,冻死马匹不说,好多兵士直接被冻成冰像。”
孙氏打了个冷战,瞪大眼睛说道:“真的有那么冷?”
李媛点点头。
见孙氏怔住,皇后生怕她又说出不该说的话,连忙笑道:“媛儿也是夸张,孙夫人不必太过担忧,本宫专门命御衣坊用最上等的黑貂皮为金吾将军做了件裘皮大氅,足以抵御西北朔风了”。
此时皇上慢声开口:“庞卿,你赴任在即,大小事务可准备妥当?”
庞勇起身行礼回道:“臣已做好准备,随时可赴西北。”
皇上点点头,目光滑过刘承与李媛,落到了李茂脸上:“刚才朕与李校尉略作攀谈,李校尉虽然好了很多,可说话还是不利索。唉,每每看到李校尉,朕就想起骠骑大将军,李老将军戎马一生,朕一直以为他会为朕,为先帝,为大周守一辈子西北,可是万没想到,李老将军竟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真是锥心之痛啊!”
皇后赶紧安慰:“皇上定要保重龙体,切勿哀思过剩啊。”
李媛看了看李茂,伸手握住哥哥的手,叹道:“哥哥毕生所愿就是像我父亲一样金戈铁马,为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惜他壮志未酬,竟要这样口不能言、腿不能行地了此残生……”,说着李媛眼眶发红,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皇上皱眉想了想,开口道:“李校尉虽未投军,但一直以来在朝堂上也是尽心尽力、忠心耿耿。今天朕就晋封驸马校尉李茂为三品散骑常侍,以恤其心!”
李茂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媛,李媛跪倒在地,颤声拜道:“李媛代替哥哥李茂叩谢皇上恩典!”
这时,王嬷嬷悄无声息走了进来,直走到皇后身边,伏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刹那间,皇后脸色突变,目光一下子落到了李媛身上又颤抖地看向庞勇。这一切皇上和李媛虽未看到,刘承却看得清清楚楚。他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目光一下子凝重起来。
皇上开口道:“平身吧,你李家对大周有功,封赏也是应该的!”
李媛起身重新落座,刘承手在案几下拉了拉李媛的袖子,李媛心中明了,但脸上还是风云不动,她酌满一杯酒,站起身敬向皇上:“李家世受皇恩,今日我代替家父和哥哥敬皇上一杯,以谢皇恩!”
皇上端起杯子,高声道:“好!朕受了你这杯酒!”
两人举杯皆一饮而尽。举头瞬间,李媛清楚看到李姝如狂如魔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