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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万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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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锦盒如千钧般坠着李媛手臂不住颤抖,王嬷嬷的哭号,张太医的慌乱还有刘承的高声呼喊全部都在李媛眼前耳边模糊起来,惶惶然仿若梦幻。她颤着手轻轻将锦盒推开一个缝隙,可是那缝隙还未透过亮光便被刘承一把盖上。
“别!”李媛抬起头下意识喊了出来,对上的是刘承锋利如刀、漫烧似火的眸子,李媛心里咯噔一下,情不自禁将锦盒往身后藏去,刘承却一把握住手把与李媛相持起来。周遭更加杂乱,府中一名小厮跑了过来,跪在李媛身边喊道:“小姐,校尉大人他……”
李媛身子一颤:“我哥哥怎么了?”
“校尉大人胳膊被烧伤了。”
“那……新妇呢?”
“夫人还好,校尉大人已经带着夫人随老爷一起到偏院了。”
“我哥哥和父亲在一起?!”李媛心头像砸了重重一锤,握着锦盒的手也松了松。但是她立刻又将手收紧,坚定地对着刘承说道:“王爷,这里面是我姐姐常用之物。”
刘承眉头皱紧,眸中全是狠绝。李媛目光哀求地看着他,神情复杂万千。就在两人相持之时,手中锦盒突然莫名一轻,两个人的手齐齐颤了一下,可是这轻微的颤抖犹如千钧,李媛和刘承脸上的所有神情立时凝住。
谁也不发一言,但全都心照不宣。这时皇后已经被扶至屋内榻上,王嬷嬷喘着粗气对他俩急急说道:“娘娘收了惊吓,此刻便要生产,还望王爷和王妃将锦盒还给老奴!”
刘承深深看了李媛一眼,撤开手去,李媛如木偶一般抖着手将锦盒递了过去。王嬷嬷仓促道了声:“谢谢”,转头便进了屋子,随后屋内侍女全被屏退,大门关闭,屋内只剩下张太医和王嬷嬷两人。
李媛紧紧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发现整个大将军府都被一片片黑烟笼罩,她立时回神过来,不管不顾就向父亲小院跑去。刘承有意拦她,可手伸了出去又停在空中,就在李媛迈出院门时,屋内突然传出李姝痛苦万分的一声尖叫,那其中的万千情绪凄厉入耳,如剜刀一般直扎进心脏。
……
遍地狼藉,满是浓烟,小径两旁花叶焦黑。即便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李媛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神魂颤颤,越靠近正堂,地上鲜血越多,她忍不住颤声喊道:“昭奕!……哥哥!……父亲……!”
这时,一个小厮将她拉住,大声道:“小姐,校尉大人和大将军已经安置到小院!此刻这里还不安全,请您也到小院休息!”
李媛点点头,刚要起身,就见到地上不知是谁丢下了一柄长剑,她弯身捡起,咬咬牙握在手上,目光坚定地向小院跑去。
……
小院门口重重守着几十位李家侍卫,李媛提剑进去,第一眼便看见昭奕横刀守在屋门口。看到李媛过来,昭奕神情一变,直冲过来急切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李媛再也忍不住扑在昭奕怀中放声大哭。
昭奕身子一紧,伸手将她揽住,柔声劝慰道:“大将军和你哥哥、嫂子都未曾受伤,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别哭,别哭。”
李媛赶紧从昭奕怀中出来,擦着眼泪问道:“我父亲呢?”
昭奕直了直紧闭的屋门说道:“他们在里面。”
李媛点点头几步上阶,一边推门一边喊道:“父亲!”
只见李忠义端坐堂中,李媛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手中长剑咣当一声扔在地上,泣不成声。李忠义起身安慰道:“傻丫头哭什么,父亲不是好好的吗?你姐姐怎么样了?她现在身怀有孕,可还安然?”
李媛拼命咬着嘴唇,哑声道:“姐姐……姐姐……小产了。”
李忠义身子明显一颤,扶着桌角长叹一声。李媛赶紧扶李忠义坐下,忍着心痛劝慰道:“父亲不要太过悲伤,想必……这是天意!”
这时李媛才看见侧坐在屋子一角的李茂,她开口问道:“听说哥哥受伤了?”
李茂神情有些不自然,不知道是受了惊吓还是心中有愧,他含糊应了句:“哦,不……皮肉伤,不碍事。”
李媛仔细看去,李茂身边还坐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红色喜服,遮着盖头,应该是刚和哥哥拜过天地的费家小姐。
李媛走了过去:“这就是新嫂嫂吧?堂都拜了,哥哥为何不取下嫂嫂盖头?”
李茂站了起来,支支吾吾道:“哦,刚……刚才忙乱,一时忘了,现……现在……我就取下来。”
大红盖头掀开,费家小姐低着头,似乎又羞又怕。李媛行了个平礼:“小妹见过嫂嫂。”
费家小姐点了点头,并未开口答谢。
李媛仔细看去,这位新嫂嫂眉弯眼俏,美丽动人。
“刚才嫂嫂定然受惊了”,李媛继续说道:“我将军府长年与西北蛮夷作战,蛮夷无能,不能在战场上胜我,便潜伏府中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行刺。不过蝼蚁岂能覆象,那些鼠辈已经被我们绞杀,嫂嫂不比惊慌。”
李媛说完,费家小姐还是一言不发。李媛眉头皱起,上下打量,只见她始终低头垂目,双手也一直藏在宽大的袖筒中。李媛的手慢慢向腰间月影抹去,她又上前一步,突然开口说了句蛮夷之语。
那女子猛然抬头,眸中满是杀气,她突然挥手,一柄短刀立时从袖筒中飞出。李媛迅速点足后撤,护在李忠义身前,大喊道:“有刺客!”
昭奕霹雳而至,看清清醒后,挥刀向那女子杀去,那女子并不躲闪,而是一把扯过已经瑟瑟发抖的李茂推向刀锋。昭奕大惊,迅速撤刀。就在他招式散乱前,那女子扔出一枚暗器,昭奕来不及躲闪,被暗器打中了右臂,可他还是咬着牙紧握刀柄,坚定地挡在李媛和李忠义身前。
那女子开口,说的果然是蛮夷之语。昭奕也用夷语骂道:“赶紧放开李茂,他还能饶她不死!”
可那女子已然抱着必死之心,她冷笑道:“国破家亡,生不如死!今日既然来了,就没有打算活着出去!”
李媛道:“让你们国破家亡的不是我们李家,而是你们的可汗!若不是你们不断侵扰大周边界百姓,我们大可井水不犯河水的以礼相待!是你们先挑起战时,我们不过回击自保而已!”
那女子“呸”了一声:“我们可汗送了求和信到你军中,是你们将我们的使臣一番羞辱后哄了回来,到底是谁先不以礼相待!”
李媛诧异看向父亲,父亲面色冷静,不忧不惊。昭奕大声道:“一派胡言!我们根本没收到什么书信!”
那女子冷笑道:“你就是“魔煞”昭奕吧?”
昭奕骁勇,“魔煞”是蛮夷给昭奕起得名号,虽有贬义,但也怀着惧怕和敬意。昭奕点点头。那女子接着说道:“你们周人最是狡猾,我们永远说不过你们!不过今日多说无异,既然大家都到全了,你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且慢!”李忠义突然开口,他不容违背地推开李媛和昭奕,无所畏惧地走到那女子身前,镇定说道:“是我破了你们的国灭了你们的家,你有怨气只找我一人便可,请放开我的儿子!”
那女子在李忠义的气势之下,连连后退,可抵住李茂咽喉的匕首却越发使劲。李茂吓得大喊道:“我……我虽是李忠义的儿子,可……可是从未去过西北……我……我没有杀过一个蛮夷,你……你……为何杀我?!”
“哥哥!”李媛气得大叫,生死之间果然本性毕现!
昭奕也进前一步:“将军已经解甲归田,但我还会回到西北,你杀别人都是枉然,若真想为你的族人报仇,只杀我一人便可!”
那女子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退,她突然放声大笑骂道:“今天你们一个也跑不了!”说着,她短刀一横,李茂脖颈间顿时鲜血直流,待她补刀之时,李忠义劈手上去握住刀刃,昭奕也迅疾而发,劈刀上来,可就在此时,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李媛尖叫着冲上去时,被一个人拦腰抱住。
“父亲!哥哥!昭奕!”
一时间,地动山摇,眼前一片黑暗,李媛拼命嘶喊挣扎,可是身后之人将她抱得紧紧的。
“媛儿!媛儿!”
……
苍茫的戈壁中,马蹄声由远至近,马匹后面是运送货物的驼队,驼铃在空旷灼热的空气里叮叮作响,像是一首清越的小调。这次商人们带来的会是什么?父亲的生辰就快到了,她悄悄拜托西域的商人捎一块上等的羊脂玉石,要亲手为父亲做一块螭龙玉扣挂在腰间,那螭龙的眼睛要大大的,嘴巴要鼓鼓的,龙首要凶猛刚毅,只有这样的玉扣才配得上父亲这般的大英雄!
……
李媛缓缓睁开眼,瞪着纱帐愣了半天。进来的下人看到了,高兴地喊道:“王妃,您醒了?!谢天谢地,您都睡了两天两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