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玉堂春深》如宝

51、借刀

　　城东小院。
　　李媛和昭奕坐在榻上，宋秋正在煮茶，阿姜和穆生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伺候着。李媛轻声对昭奕说道：“这个孩子就是我和你说过的穆生。”
　　昭奕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这孩子虽然瘦弱，但筋骨强健、意志坚定，是个行军打仗的料。”
　　李媛笑了笑：“那正好了，我起初让他选，是随着宋公子从文，还是跟着你从武，这孩子没有一丝犹豫就选了从武。”
　　昭奕苦笑：“从武说着容易，但那是真刀真枪用命搏来的。”
　　李媛叹了口气：“拼下天山，咱们忠义军定然没有少受损失。”
　　昭奕没有说话。两个月前，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带着三千兄弟踏出西关，胸口揣着李媛为他做的桃李腰封。当李忠义告诉他拿下天山、踏破胡羯是送给李媛的新婚贺礼时，他一心便做好了求死的打算。天山难破，刀剑箭雨中，他始终第一个冲在阵前，尽管身重数箭、两臂染血，他仍然如疯了一般拼杀拼杀再拼杀。冲破胡羯帅营时，他被数十胡羯死士围住，破国之恨使对方杀红了眼睛，矛戢钢叉都毫无章法地戳向他的身上，而他却越杀越冷，血色的风把身上的铠甲一片片撕裂，始终跳动在他眼前的那张笑脸也模糊欲碎。生死恍惚间，他听到李媛笑着唤他“昭奕叔叔”，血红的眼泪居然从干涸的眼眶涌了出来。
　　“我不想做你的叔叔，我要成为你的男人”！他一生从来无惧生死，可却连这句早已在他心中喊得声嘶力竭的话，也没有勇气说出口。若魂魄能知觉，黄泉下不忘却。
　　“咔嚓”一声，昭奕手中握着的茶杯竟然被他捏碎，碎片划伤了手，鲜血混在热茶中流了下来。阿姜轻忽一声，迅速跑了过来，
　　李媛赶紧抽出绢帕抱在伤口：“哎呀，昭奕叔叔，你的手破了”。
　　昭奕一个机灵，脱口道：“我不想做你的叔叔！”
　　“什么？！”李媛不明所以，怔怔看向他，阿姜也是一脸煞白，目光中似乎还带着痛楚。
　　昭奕脸色发白，嘴唇却咬得死死的。
　　“昭奕叔叔……昭奕……你怎么了？”
　　昭奕一把推开李媛，撇头道：“小姐身份尊贵，我不过是您父亲军中的一个微末小卒，当年‘叔叔’一说本就是个误会，现在小姐……小姐已经长大，切不可再换我‘叔叔’，昭奕也受之不起。”
　　昭奕从来没有如此神情，李媛心里又是担心又是奇怪，向上前再问个明白。宋秋突然说道：“穆生，带将军到内室包扎一下伤口。”
　　穆生点头，阿姜扶起昭奕迅速起身离开。
　　李媛一直看着昭奕走远。宋秋为昭奕换上新茶，叹道：“衷情最 短英雄之气”。
　　“你说什么？”李媛皱眉。
　　宋秋笑了笑：“小姐，哦，王妃，今日前来，您定然是想和宋某聊一聊您父亲的事情。”
　　李媛喝了一口竹茶：“你还是称呼我小姐吧，王妃这个名字……我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宋秋浅笑：“也好。小姐现在是不是担心您父亲的处境。”
　　李媛点头，轻叹道：“父亲到底是进是退，我也难猜他老人家的心意。但是，朝中的声音都是劝留，若是父亲留了，难免落得沽名钓誉的闲话，可是不留……父亲真的忍心就此放下西北将士和百姓？！”
　　宋秋笑容不改，仿佛这些对他来说不是丁点问题：“恕我大胆揣测，您父亲之所以有此一举，是因为他早已料出了朝廷的举动，现在不过是等一个态度。”
　　“态度？！”李媛不解。
　　宋秋点点头：“朝中无将能用，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要不然皇上也不会迟迟难以决断。”
　　“你是说我父亲是在以退为进？！”
　　宋秋似是而非，只是说道：“李家看似繁华，但空有其表。你哥哥徒有其表实则无能，你姐姐贵为皇后但膝下竟无一男半女，你又嫁给了皇上最顾忌的成安王，你们李家只剩你父亲苦苦支撑，所以你父亲必须为你们在这大周朝挣得一席之地。”
　　“怎么挣？”
　　“你哥哥下月要成婚了吧？”宋秋问得漫不经心。李媛一愣，赶紧点头：“下月初八，娶得是工部尚书之女。”
　　“工部尚书费氏是临州旧族，从表面上，工部尚书官职虽大但官运平平，不过”，宋秋看着李媛赞叹道：“你哥哥还是很有眼光。费家阴盛阳衰，男儿一个比一个草包，但是女子各个都是风光无限，嫁得好郎君。”
　　李媛皱眉，她让阿姜查过费府一些事情，当然也发现费府女眷夫家各个身家显赫，而且有几位竟然嫁给了前朝旧族，可以说无论在临州，还是在其他州郡，都有费家女儿的夫家势力。
　　李媛恍然大悟：“原来我哥哥想要借助费家势力？”
　　宋秋赞叹道：“还有比这更加不显山露水就能取得天下氏族势力的最好方法吗？你哥哥万事蠢钝，唯在这娶妻之事上十分明智。”
　　李媛轻笑：“他身边有谋士，似乎是一个名叫少康的人。”
　　“少康？！”宋秋眸中精光一现：“那边有趣了！”
　　李媛接着问道：“我父亲回来和我哥哥的婚礼有何关系？”
　　“你哥哥的事只是顺带，不仅要为费李联姻撑场面，而且更重要的是……给你哥哥个教训。”
　　李媛目光如炬，心中不禁有些害怕，宋秋定然不会知道李茂和李姝勾结谋害宁乐和王美人的事情，那他现在如此说话，到底是故作神秘，还是想要从自己口中套出话来？！
　　想到这儿，李媛只是浅浅一笑，不置可否：“公子，如果我父亲退意已定，那你以为西北大军后继者能够是谁？”
　　宋秋看着李媛，浅笑不语。李媛皱皱眉，揶揄道：“这次公子押错宝了。”
　　正想着，有人敲门。宋秋一愣，亲自去应，转身回来时，语气急促：“小姐，皇后娘娘回大将军府了。”
　　“皇后？！我姐姐？！”
　　骠骑大将军府。
　　李忠义在正堂低头站立，上座坐着一身随常衣装的李姝。她形容憔悴，脸上还挂着泪痕：“父亲快亲坐吧！”
　　李忠义抬手谢恩，这才坐在了李姝身边座椅：“娘娘轻车简从如，老夫来不及收拾，真是失礼了。”
　　李姝叹道：“父亲，你我父女还要如此客气地说话吗？”
　　李忠义这才温和了许多：“姝儿，你身体可还好吗？父亲怎么瞧着你越发清瘦了？你是有了孩儿的人，需要多吃多睡，少操些心思。”
　　一问之下，李姝顿时痛哭出声：“父亲，这么多年女儿独在宫中，无论高兴还是苦闷，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每逢思念父亲、哥哥和妹妹时，只能独自枯坐流泪……父亲……您可知道女儿的悲伤难过……”。
　　一席话说得李忠义红了眼眶，他长叹一声：“女儿，是父亲对不住你！”
　　李姝突然站起身，在李忠义膝边跪坐下，拉着父亲的手放声大哭，仿佛受尽了世间委屈。李忠义颤抖着手抚摸着李姝的后背，这才发现女儿虽然贵为公主，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姝儿”，李忠义声音压得很低：“这些年皇上对你不好吗？”
　　李姝一边哭一边说：“伴君如伴虎。皇上虽然对我也算不错，可是他毕竟是皇上，怎么会时时在意我的情绪。而且……而且我一直难有身孕，在朝廷和后宫中多有议论，皇亲们还劝皇上废了我……”。
　　李忠义赶紧安慰：“孩子，只要你行得端坐得正，谁也动你不得。再说，你现在已经有了皇嗣，万事要以孩子为重，即便是有些不顺心的事情，也要平心静气，切不可大喜大悲啊。”
　　李姝伸手抚在肚子上，颤声说道：“皇嗣！皇嗣！当真是母凭子贵！若是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我是不是就万劫不复，再不配当这个皇后了？！”
　　“瞎说！”李忠义有些生气：“纵然再委屈也不能拿孩子开玩笑！”
　　李姝也知道自己说得过分，撒娇道：“父亲，是我错了，我就是气不过。”
　　正说着，李媛和昭奕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姐姐依偎在父亲膝边，父女二人都是满眼含泪，李媛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担心，她知道哥哥的所作所为大都是姐姐背后指使，她不敢相信姐姐，这个看着可怜兮兮、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曾经把匕首深深扎进宁乐的胸口。李媛本能地感觉姐姐的突然驾临并非是来和父亲倾诉父女之情，而是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姐姐！哦，见过皇后娘娘。”李媛迈进正堂，声音轻柔地唤了一声。
　　“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昭奕跪地行礼。
　　李姝擦了擦眼泪，抽泣道：“都起来吧，我今天是女儿回家团聚，不是什么皇后娘娘。”
　　昭奕见此，识趣起身道：“那在下就不妨碍娘娘与将军共享天伦之乐了。”
　　李姝点点头，昭奕正转身离开之时，李媛出声喊住：“昭奕留步！”
　　她走到昭奕面前，笑着说道：“我姐姐难得回府，今晚一定要吩咐厨房多做几样小菜！”
　　昭奕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原来李媛挡在他和李姝中间说话时，一边说一边在他手心里写下了几个字。昭奕迅速明白，重重点头：“二小姐放心，昭奕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