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老师 （二）》韩破晓

8、他在灯火阑珊处

　　星期一早上沈天要上自己的博士生课。周贤索性睡到中午，然后直接回学校上瑜伽课。
　　陈小冬依然不能完成金鸡独立，在体育老师发飚前赶紧“不仁不义”地把周贤推出去当挡箭牌，让她在大家面前示范瑜伽中的经典动作——蚱蜢式——即上身贴地，将双脚悬在头顶，整个人反着卷成一只“鲜的每日C”。
　　周贤确实天生筋软，但是性格太懒，平时从不锻炼。本以为自己这次要丢脸，哪知道体育老师抓着她的脚踝轻轻一托，她竟然成功了。
　　就在大家掌声雷动、一片叫好的时候，周贤突然发现自己悲剧了。腿是翻上去了，但是自己放下不来。毕竟第一次做这个动作，她不得要领，胸口压在地下，出不了声，脸痛苦的缩成一团。站在旁边的体育老师正沉浸在桃李满天下的巨大成就感中，看不见周贤一脸狰狞。
　　周贤觉得自己的肺被压得都快要扁了，严重呼吸困难。
　　这时一个高瘦的人影冲了进来，惹得满座一片惊诧。
　　沈天？！陈小冬眼睛瞪得跟圣斗士星矢似的。愣愣地看着周贤被人抱起来，公然在体育老师眼皮底下被掳劫走了。
　　热辣辣的英雄救美啊！陈小冬盘腿坐在垫子上，看戏看得浑然忘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正是这出戏里的大反派。直到后领子被人拎起来，她心底一凉。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陈同学，今天也请你留下来特别辅导。”体育老师笑得好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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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吸终于恢复正常，涌进脑子里的血也纷纷回归正常位置。周贤这才慢半拍地清醒过来。尴尬地要从沈天怀里跳下来。可是才一扭动，腰间立刻传来剧烈的扯痛。一定是刚才表演过了度，拉伤了肌肉。于是某人很没气节地放弃，乖乖任人鱼肉。
　　沈天知道她脸皮薄，没抱着她出去招摇过市。在体育馆里找了一间空着的室内篮球场，把周贤放在还算干净的地板上。小心在她腰上敲敲打打捏了几下，惹得周贤哇哇乱叫。快速检查了一下，确定她筋骨没受伤，沈天才放下心来。
　　“我不来找你，你就不打算来找我是吧？”沈天眯着眼睛质问。
　　周贤扁扁嘴，“你早上不是有课。”
　　“你巴不得我24小时都有课吧。”沈天调侃她。
　　是！没错！就是这样！猜对了，加十分！周贤在心底逞英雄装大佬。嘴上还是乖顺地没搭话。
　　“我救你出来，你要怎么报答我？”沈天索性也坐在地上，身体倾向前慢慢靠近周贤，不怀好意地笑着。
　　“以身相许。”周贤答得爽快。切，光天化日，你还能真把我怎么样？
　　“好。”沈天回答地更快，脸迅速凑过去。哼，你以为我不敢？我就敢给你看。
　　周贤下意识向后缩，却不小心拉痛了腰间扭伤的肌肉，“哎哟”叫了一声。原本就不宽的瓜子脸顿时皱成一团。
　　沈天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方才那一闪，痛是痛的，但她故意装得夸张绝对是想借此逃避问题。这只小鸵鸟。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走，帮我做苦工去。”张弛有度才能事半功倍。今天到此为止，沈天决定放她一马。于是站起来用胳膊箍住某人的纤细的脖子，不客气地把她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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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惊了！
　　他竟然把她拖到研究生宿舍，还是男生宿舍。
　　周贤还是第一次到男生宿舍呢。望着整条走廊贯穿东西20几间宿舍，栓了一根很长很长的绳子，上面挂满了一双双脏兮兮皱巴巴貌似是袜子的物体。万里长城啊？周贤彻底傻了。她遇上了传说中百年难得一见的“集体洗袜子日”吗？
　　周贤下意识去摸手机，发现自己此刻穿的是运动裤，没有口袋，所以手机没带出来。可惜了。如此壮观恢宏气吞山河的景象，要是拍下来放到bbs上，一定能置顶。用photoshop整个旧照片的感觉，说不定还能参加摄影展。
　　沈天拉着周贤在袜子阵里熟练地穿行，等走到他宿舍门口的时候，周贤一张嘴已经惊讶成了O字型。
　　这人练过凌波微步吧。周贤心里想着。
　　沈天狠狠在宿舍门上拍了几下，自己先探头进去看了一眼，才让周贤进来。
　　屋子里的景象怎么形容呢，就是典型的男生宿舍该有的样子。博士生没有老师查房，更加肆无忌惮。被子窝成一团堆在床上，换下来的脏衣服一件叠一件散落在床架、椅背上，运动鞋歪歪倒倒地四处散落着，桌子上有吃了一半的泡面，撕开的调料包近在咫尺。好在博士生宿舍是两人一间，所以乱起来也有个限度。要是她们宿舍里乱成这样，估计连脚都插不进去了。这么“复杂”的环境，窗台上竟然摆着一盆绿色植物，绿油油的，长势很好。周贤心里一阵感慨，这就是生命的力量啊，在这样艰苦卓绝的环境中依然拼命生存。周贤叮嘱自己回头记得问问沈天这东西叫什么，好像很好养活的样子，自己也弄一盆去。
　　沈天把周贤拉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桌子上除了歪歪扭扭堆成小山的书和资料，还算干净。周贤心里暗暗送了口气，还好吃泡面的桌子不是沈天的，她很怀疑那碗泡面到底摆了几天，不知道结蜘蛛网了没。
　　沈天打开电脑里一个名叫“演讲”的文件夹，苦着脸对周贤说，“帮我弄个宣传海报吧。系里请教授来开个演讲，我这个星期又要改卷子，又要交阶段论文，医院那边还安排了两个手术给我。我快死了。”
　　周贤本来不愿揽活上身，但是看到沈天脸上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还是动摇了。沈天一身细皮嫩肉，黑眼圈，鱼尾纹，青春豆啥都没有过，让女生羡慕得要死。这得有多大的压力，他老人家才能被折腾成这样。
　　唉，罢了罢了。周贤心软了。
　　看周贤点头，沈天脸上笑得都要开花了。“要求和资料都在旁边的文件夹里。A4纸一页就行，随你怎么发挥。”
　　说完，把室友椅子上的脏衣服一股脑摞到他床上去，再搬椅子到周贤身边坐着，开始批改考试卷。
　　周贤是学建筑设计的，做海报这点小事难不倒她。熟练地点开装着资料的word文档，一行行仔细阅读。
　　“演讲题目：日暮下的关怀——无国界医生——我在阿富汗的日子。”
　　“主讲人：医学院韩雪教授。”
　　“……”
　　“……”
　　周贤愣在那里。呆呆望着电脑屏幕上“韩雪教授”四个大字，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